刘少林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过好久才看清船舱里已经有了些光线,舱口盖门打开了。
但他马上感觉又渴又饿。自己不知道睡了多久,在青岛港上船到现在,他还没有吃过东西。
比他早些醒来只有黄玉材,而刘富贵、郑竹棍、王叔青和那一大片一大片的战俘士兵们还在沉睡着。连座谢洪鼎却不在跟前。
“你终于醒了,昏了两天两夜。”黄玉材说。
“这么久?连座呢?”
“那边。”黄玉材说,眼睛里一片疑惑。
但让刘少林不解的是,连座谢洪鼎,以及他对面的黑大个子八路军领导李淮山却钻进了小铁屋里。铁屋里好似不再那么拥挤,战俘们伏在地上你压我我压你地沉睡着,而谢洪鼎李淮山和一位看起来级别更高的****胖长官站在他们的中间,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前天我们没有挤进去,看来是对的。”黄玉材有些悲伤地说。
“怎么了?”刘少林感更加不解地追问。
“可能过不来了?”黄玉材摇头。
“老黄,到底啥意思?”刘少林更加地疑惑。
“这个船舱人挨人站,也只能站个五六百人,”黄玉材尽量小声边小心翼翼地看着舱口,见没有鬼子看守下来,才继续说,“前天鬼子让上千人挤在这里,又死死关上舱门,空气太少,铁屋里更挤,而且最后小铁门还被挤得关上了,那里面的氧气很快就没有了。可能里面的人醒不来了。看到他们三个吗?咱们的连座和那个八路军连长,以及那位****上校团长,就是那位五十多岁的胖大个,正在里面商量此事,看是否把里面二百多人抬甲板上,让海风吹吹醒过来。”
刘少林顿时傻眼了。原来里面铁屋的战俘同胞不是沉睡,是昏死过去,也许永远不再醒来。
而小铁屋外面这更多的人呢?刘富贵郑竹棍王叔青他们要不要紧?
刘少林的心绷了起来,他连忙伸出手在几个人的鼻子前试了试。
“我试过了,”黄玉材忽然说道,“一个一个会醒来的,只是体质弱的醒得晚些。鬼子如果不关死舱门,啥事都没有。”
“玉材,看这个兄弟?”刘少林的手指忽然在郑竹棍旁边的一位****战俘的鼻子前停了下来。
那是位胳膊还捆着扎带的伤兵,身体瘦得像麻杆一样,平时竹棍就够瘦的,他比竹棍还差。
他的脸色煞白,刘少林感觉他没有了鼻息。黄玉材伸手在他的身上模了模,但马上摇了摇头。
“没用了,身上都凉了。”
“死了?”刘少林立即呆了。
“还不是今天死的,可能昨天就死了,硬邦邦的,手掰都掰不动。”黄玉材连忙抽回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可能这船底下,除了小铁屋,外边也会有不少人醒不过来了。都是小鬼子关死舱门害的。”
“大東亜の民は、現在の状況はどうですか?”
忽然,那个表面说话温和的鬼子支队长山本,矮胖的身体从舱门下来,他依旧拄着他的那把战刀,一脸横肉在整个船底移动。
“杀人犯!”刘富贵也醒来,可能他在昏沉中,听到了黄玉材与刘少林的谈话,眼睛悲痛地看着铁屋内,并看了看竹棍旁边的那位伤兵,最后目光仇恨地落在山本支队长的身上。
“你小声点儿!”黄玉材担心地说,“如果不是离他远,你现在就招来杀身之祸。”
“富贵,”刘少林把手握住刘富贵的手,“我们都小心点儿,鬼子杀人不眨眼,动一下就会招来杀身之祸。咱们听连座的,也听老黄的,老黄是老兵油子。”
刘少林刚说到这里,就看到小铁屋里的那位****上校团长吼了出来。
“我去找他们,你俩不要拦我,这不是人能做出来的!”
接着刘少林就见谢洪鼎和李淮山去拦那位上校团长没拦住,他直接地走出铁屋,有时候不得不踩着战俘的身体,出了铁屋门就向舱口下楼梯上站着的山本叫喊着。
“山本支队长,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们!”
山本拄着战刀,有些好笑地看着那位中**官一步步登上舱口下的楼梯。
“他们可能全死了,他们可能全都死了,是你们关死的舱门,没有氧气,他们憋死了!”
“你地叫什么名字。”山本撇着一脸的横肉,冷冷地看着面前身材高大的中**官。
“张松林。”那位军官仇恨地看着山本。
“我地知道你,上校团长,这里的最高职位了。”山本冷笑了声,“同时我地解释一下,这个关舱门的程序一定要走,到帝国中心去服务,帝国需要身体健康的强者。这些不堪一击的病夫,死了就算死了,你地要明白!”
“这是你们安排好的?”张松林一脸恼怒地看着山本,“屠夫,铁屋里二百多人,都是身体好的,可他们被你们活活地闷死了!”
“ばかやろう!どうしてこんな私と話している!你地良心大大地坏了,八嘎牙路!”山本忽然恼怒起来,抬起巴掌,对着张松林的脸就是狠狠的耳光。
“山本阁下,”张松林并没有去捂自己发烧疼痛的脸,而是更加气愤地说道,“我以中国上校团长的身份,郑重地向你们提出以下要求:
“一、把船舱所有因窒息昏迷的战俘抬到甲板上,尽量抢救可能能抢救出来的战俘!
“二、请提供给我们食物,我们已经两天没吃东西!
“三、不能再关闭舱门,并且适当让我们到甲板上透透风!
“四、请提供给我们伤员医药用品,有些伤员伤口已经开始感染化脓!
“五、请提供便桶,已经有很多人没地方便,致使船舱的卫生情况很坏!”
“是呀,团座说的不错,不能关舱门,不能把我们闷死!”有战俘马上呼喊。
“我们听团座的,我们也是这样的要求!”又几个战俘说道。
“我们饿,我们两天没吃饭了!”
“我们要憋死了,我要到甲板上!”
……
战俘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们敬佩地看着上校团长张松林,所有的站着的战俘,似乎都举了拳头,高呼着要求。而呼喊声,使船舱更多的战俘苏醒过来,刘少林盼望的王叔青醒来,也站在黄玉材的身边高喊着。
“砰砰!”
“支那豚、あなたの造反?”
舱口马上跑下来二十几个端着三八大盖的日本兵,他们边骂边开枪。而舱底上马上有几位中枪倒下的战俘。
终于,船舱里再次安静下来。
“小鬼子他妈的真不是人,说开枪就开枪,我们只是提出生存的要求。”黄玉材在刘少林的身边低语,“其他人都小心了,鬼子就是恶魔。”
而舱口下的山本,却甩着一脸横肉冷笑两声,再次寻视船舱后说道:
“你们地良心大大地坏啦!好吧,你们还有多少营以上少校以上的长官?”
舱舱里静悄悄的,没人敢回答。
“不说,我地也明白,你们的资料都在我手中,我知道谁?有六个六个,我再次重申一遍:营以上少校以上的长官,六个,统统地过来,我地给你们优待!不然,统统地撕拉撕拉地!”
好久,刘少林看到,在船舱的不同的位置,站起六位****军官。
他们很不情愿地走上楼梯,站在张松林团长的身后。
“山本长官,我们提出的五条要求,是船舱所有战俘的心愿!”张松林冷冷地看着山本。
“是呀,我们团座代表船舱一千名中国战俘!”张松林身后的一位营长说道。
“我们同意团座的要求!”又有一位少校营长说道。
“很好,”山本冷笑两声忽然扬手,“銃を撃つ!”
“砰砰……”
山本身后的那些鬼子士兵,扣动了手中的三八大盖。
张松林第一个中弹,子弹打在他的胸口上,他的嘴角也流出鲜血,他还不相信鬼子会突然这么凶残地开枪。他的身体倒了下来,眼睛圆圆地瞪着。
他身后的少校营长们,也一个一个地倒了下来。鬼子似乎还不解恨,还在不停地射击着,子弹从营长们的尸体上飞过,射到楼梯口拥挤不堪的战俘士兵身上。
又是一阵中弹死亡的痛叫****,又是一个个身躯的倒下。
当楼梯口前没有了站着的战俘之时,山本才狞笑着摆了一个住手的姿势。
日本兵停止了射击,船舱很快安静下来。刘少林从来没有感觉到的恐惧,就这样被楼梯上那群屠夫带来。
没有人再敢说话,谢洪鼎只是用手轻轻地拉了拉刘少林,刘少林拉了拉刘富贵和黄玉材。而让刘少林更担心的是,王叔青醒了,而郑竹棍却还在沉睡中,鬼子这么大的枪声居然没有把他惊醒。
竹棍太瘦了,而且自从被俘之后,没有吃过一天的饱饭。
“你们地听着,”山本拄着战刀看着下方,“不要说你们这些支那人,就是美国佬英国佬荷兰佬,在大日本皇军的面前,统统地是猪猡!不听话、闹事、过分地要求,良心大大地坏啦坏啦,统统地枪毙!我地给你们半小时,把那些睡着的人统统地叫醒,半小时没有醒来的人,与小铁屋的人一起,统统地扔到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