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少林的头马上就嗡了一声。小桃子是他们连的一位小战士,刚刚到抓丁的年龄,不管脸盘还是个头都显得一身的孩子气。
之前看着还好好的,就是脸色苍白,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刘少林和小桃子的关系本是一般,但经过这么多的磨难之后,一个连的战友,出生入死患难与共朝夕相处时时刻刻都要面对死亡,其实与亲兄弟又有什么区别?
刘少林与富贵他们,在谢洪鼎的带领下,很快挤到小铁屋的外面。
小桃子躺在地上,呼吸急促,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看不到血色,额头布满豆粒般大小的汗珠,双手紧抱胸前浑身瑟瑟发抖,嘴巴大张虚弱地排出气息:“我冷,我冷,我冷……”
“小桃子,小桃子!”谢洪鼎轻轻地喊着。
但忽然,小桃子似乎精神起来,睁开双眼,脸色也红了起来,额头上的汗一股股地流出来,双手撕扯着胸前的衣服,大声地嚎叫着:“我热!给我凉水!我热!”
谢洪鼎的脸色难看了起来,他忽然站起身,示意伏下的刘少林他们也起来。还不待谢洪鼎说话,黄玉材惊讶道:“打老张!”
“是打老张。”谢洪鼎点着头,表情异常地严肃。
“打老张是什么?”一位江苏口音的战士问道。毕竟黄玉材谢洪鼎他们说的可是淮河方言。
“疟疾!”李淮山用着标准的北方官话解释着,“所以大家都小心了,注意自己的卫生,能少传染就少传染。”
“没办法了,”黄玉材摇着头,“红薯连洗都没带着泥,船底又这么湿这么挤,你们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上虱子跳蚤一夜不停地咬人吗?我的脚丫子都烂了,这船好像自带的脚气病毒。”
“这船多次运送战俘,不知死过了多少人,”李淮山摇着头,“刚进来,这船底的尿骚味就让人透不过气。现在地上,还不是大家憋不住随地撒自己脚下。”
“这样吧,鬼子现在已经放下来两只尿桶,所有人的大小便,都往船中间的楼梯口走。我们卫生我们自己弄!”谢洪鼎严肃地看着六个中队长。
六个中队长点了点头,分别到各自队里去传达谢洪鼎和李淮山的命令。刘少林无奈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感觉自己的脚丫子也奇痒无比,正要弯身月兑鞋抓上几抓,郑竹棍吃完红薯喝完水后,突然出现了症状。
“扑!”
郑竹棍放出一个大屁,然后他本就苍白的脸不好意思起来,对刘少林小声地低语。
“少林,我丢人,我忍不住,拉稀拉到肚子里了。”
“你拉肚子?”刘少林看着郑竹棍。
“拉几天了,这几天没吃东西,也不怎么拉出来。现在吃了点儿东西,马上就拉出来了。”
刘少林正无奈地摇头,李淮山挤了过来,他看了看少林笑了笑。
“你就是刘少林?打了三十三个鬼子的那位?”李淮山望着他一脸的敬佩和赞许。
“我叫刘少林,长官。”刘少林虽然对八路军长官心生佩服,但他毕竟没有与八路军过多的交往。因为他的上司是老乡连座谢洪鼎。
“他怎么了?”李淮山看着站着不停地摇晃的郑竹棍。
“拉肚子。”刘少林说,“长官,有没有药?”
李淮山看了看舱门和舱门前架着的一架机枪:“我会尽量争取。疟疾、痢疾、脚气,看似不大的病,但病起来要人命的!”
“而且其他多处,也有不少士兵出现这几种病状!”谢洪鼎显得也是无奈。
“我去向山本要要看”李淮山转脸向谢洪鼎使了个眼色,然后转身挤向了楼梯。
“李连长,你不要,鬼子太凶残,难道团座的下场你忘了?”谢洪鼎紧张地警告着。
“杀头我也要向山本要药,如果这几种病在船舱里传开了,还没到日本,我们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说罢,李淮山头也不回地来到了楼梯跟前。
正当他跨步要上楼梯时,舱门那个架着机枪的鬼子马上探出头来。
“立ち止まる!さもなくば、切り捨て御免!”那鬼子警告着,并放下机枪,端起一把三八大盖,立即瞄准了李淮山。
但是外表黑大粗壮的李淮山似乎并不吃那套,他一步步地走上楼梯,并严肃地说着:
“我要见山本队长,战俘中间出现疟疾痢疾,我们要求发放这方面的药品!”
“ばかやろう!死ね!”那个日本兵手指已经扣住了扳机。
正当他要用力扣动的时候,山本晃着一脸的横肉,按下他的三八大盖,看了看站在楼梯半中的李淮山然后对那个握枪的日本兵说:“彼はとても丈夫な家畜!より良いサービスを帝国!”
那个日本兵放下手中的枪,山本则走下楼梯,站在李淮山的跟前,狞笑着看着他:
“你地什么地要求?”
“战俘中间出现疟疾痢疾,如果没有药物的情况下,加上饥饿,我们会死更多的人。如果船上的人都死光了,那么你们的运俘目的能够达到吗?山本阁下不会受到上司的指责吗?”
“你地,”山本仔细地端详着李淮山,如果不是他的脚下比李淮山高出两个阶梯,那么平站的情况下,他似乎只到李淮山的肩膀,“你地很胆大。好吧,把那些有症状的抬到楼梯跟前,我们地将集中用药!”
船舱里很快,包括小桃子在内有五名犯了疟疾比较严重的战俘,被抬到了楼梯口前。刘少林正要把郑竹棍扶到楼梯口,谢洪鼎却伸手拦住了他,并小声地说道:
“少林,先等等,我怕鬼子使坏!你身手可以,站前面去,注意保护李淮山,这人不错,够义气。如果不是八路,我真要和他结拜把兄弟!”
“我明白连座。”刘少林说罢,把郑竹棍交给刘富贵扶助,自己则向楼梯前挤去。
山本冷冷地看着五名躲在楼梯前马桶旁边的战俘,忽然他撇了撇嘴,一只手向腰间模去,一脚登在李淮山的肚子上。
李淮山没有防备,重力之下一个后仰,轱轱辘辘从楼梯上滚下来,摔在犯病的战俘身上。
而山本已经拔出手枪。
刘少林哪敢怠慢,他飞快地窜上几步,拉起李淮山就往人群中钻。
再看山本,握着王巴盒子,对着五位犯了疟疾正在叫冷叫热的中国战俘,一枪一个点射。
小桃子一边扒着胸口的衣服一边叫热,但山本的子弹正中小桃子的胸口上,一个小洞在胸腔上出现,立即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然后他忽然停止了叫喊,全身出现越来越变微弱的颤抖。
“小桃子!”富贵、竹棍、黄玉材王叔青撕心地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