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昏天黑夜下放工,战俘们依然在日军监工的打骂中走回战俘营。一些日本兵似乎为了在福田第一天值班有个好表现,干牛鞭举得更高了,三八大盖步枪枪托砸得更狠了,那结果是又有多名战俘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身。
可怜的是,因为天黑,刘少林看不清那些战俘是哪国人。
而走在谢洪鼎和李淮山的身边,憋了一天的话终于开口。
“连座,”刘少林极其细小的声音说,“昨晚去打针的四十三位战俘,已经没有了,包括之前的竹棍,可能都被鬼子打了毒针,然后丢出去了。”
“毒针?”谢洪鼎疑惑道。
“有这种事情?”李淮山很是惊讶,“你看到了什么?”
“昨晚你们刚走,野田和子就给那些战俘打针,但在扎针时的奇怪表现和战俘所表示的痛苦让我以为是和子的态度和治疗的正常过程。而今早我们走出战俘营,去上工,我看到医务室后面堆着好像是死人,很大的一堆,人头人脚人手人胳膊支楞八叉的。”
“你看清楚了?”谢洪鼎镇惊地看着少林。
“虽然医务室后面有些黑,但还是能分辨出。”刘少林肯定道。
“有没有别人看到?”谢洪鼎转脸看向刘富贵。他想他和刘少林整天形影不离,刘少林看到,他应当也看到的。而且这个刘富贵昨天也去打了针,他怎么没事?
刘少林似乎看出谢洪鼎的疑惑,他便把昨晚在医务室富贵不肯打针换吃药的情况说了一遍。
“富贵,你看清了吗?那堆的确是死人?”谢洪鼎望着刘富贵。
“报告连座,当时我走在少林的里边,少林看到了,少林让我看时我还没转身,一些日本兵就冲上来鞭打我们,所以我就没看到。但我相信少林,他看到就是真的。”富贵肯定地说。
他心里还在为昨天没有打针换吃药而庆幸,不然,他真像少林说的,打了毒针,然后慢慢死去,变冷变凉,被日本兵抬出来堆在死人堆里。
“恶魔!屠夫!法西斯!”李淮山气愤地有些想怒吼,因为那里不但有盟国战友不但有中国同胞不但有****战俘,还有八路军战俘。四十位战俘,只是暴雨下发烧,因为治疗就遭了毒手,天理能容么?他几欲想爆发,去反抗去战斗去与鬼子拼命,但他又强压着怒火,他身旁的周斌也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不停地晃着示意他冷静。
“少林,去联系史密斯上尉,并请他带着每中队的中队长,我们要集体去问昨天四十三名战俘的下落!”谢洪鼎命令道。
刘少林接到命令,迅速但又小心翼翼地接近了史密斯上尉。史密斯上尉向他笑了笑,他看了看一旁被一位军事长搀扶的阿莫斯少尉,然后小声地说:
“谢谢你少林,我都知道了,我要替阿莫斯再次感谢你!”
阿莫斯也对刘少林以笑相迎,但他走路很困难,日本人的三八大盖步枪的枪托,把他的腰砸得不轻。
“上尉先生,”刘少林用着只有史密斯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您和戴维斯能通知你们的六个中队长吗?战俘所有领导全部在医务室前集合,我们要集体询问昨天在医务室治疗打针的四十三位战俘的下落。”
“怎么?他们出事了?”史密斯上尉很是惊讶,因为那四十三位战俘,也有他们很多的同胞和其他盟国战俘。那些人只是因为暴雨淋得发烧感冒而已。
刘少林并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悄悄地向谢洪鼎他们靠拢。
这时,战俘队伍已经快到战俘营的门楼前面,而福田中队长则站在食堂摆放的饭桌最前端,高傲地站在那里,左手拄着战刀,右手空空的袖筒在风中飞荡,尽管这般,也是那么地高傲。
而且,战俘队伍经过福田的旁边时,不管是第一大队的战俘,还是第二大队的战俘,都要对他鞠躬并喊着“汰菌”、或“龟孙”。
“福田个龟孙样子!”李淮山旁边的周斌冷冷地说道。
“没办法,现在这种情况,大家一定忍!”李淮山平静地说道,并且他的目光开始紧紧地盯着医务室的后面。
谢洪鼎也是,他和刘少林刘富贵都转着头向那个方向看去。
漫天星斗的时候收工,医务室的后面又是探照灯所照范围的死角,那里依然黑乎乎的。但那里一片平地,似乎什么都没有。
“肯定转移了。”刘少林轻轻地说。
“不管他们,我们就要看他们的下落。”谢洪鼎有些坚持地说。
大家已经走到福田石根中队长的身前,他仍旧那么趾高气扬地拄刀而立,享受着两千多战俘的鞠躬和呼叫。
“龟孙!”
走在最前面的周斌弯过身后,再次大声地喊着福田。
“なかなかいいよ!”福田得意地点着头。他心里想着这个比汰菌更高的称谓是多么地令人满足和陶醉。
“龟孙!”
“龟孙!”
后面的战俘一个接一个地喊着。
刘少林来到黄玉材的面前,接过他递过来的糠团和盐水,看到黄玉材忍不住竟然笑了起来。不过他只笑了一下,向刘少林眨了眨眼睛,然后看了看福田和中国战俘,再次合嘴而乐。
刘少林不敢与他说话,匆匆而过。
普通战俘领了糠团之后回了屋棚,而谢洪鼎李淮山史密斯戴维斯以及十多个中队长留在了广场之上。他们不言不语,看着医务室暗暗地伤感和愤怒。刘少林虽然不是军官,但双方对他都很喜欢,他夹在中间,也不妨碍任何事情,谢洪鼎总要留位信得过的在身边使用。
史密斯上尉和英国战俘中队长库克,也各自留了一名士兵在身边。
“あなたは何をしますか!あなたは何をしますか!造反したいですか?”
看到这种情况,几个日本兵和福田中队长马上吹着哨子跑了过来。
“福田汰菌!”李淮山严肃地说道,“我们想看望昨天就医的四十三位战俘。请允许!”
“混蛋!”福田冲上前来,想伸手击打李淮山的脸,但因手中拿着战刀,只有一只手而只好作罢。
“你们地,没有事先的通知,聚众是要受惩罚地!”福田恶狠狠地说道,并握紧了战刀。
“我们没有反抗的意思,”谢洪鼎也极其温和的口音说道,“我们只想看看昨天四十三位兄弟的治疗情况。”
“Weanttoseethebodyofthe43brothers?”
史密斯截维斯也用站英语表述着。
“ばかやろう!”福田恼怒地要拔战刀,但门楼上的大灯忽然亮了,松井大队长闪动着狰狞的目光,一瘸一拐地从门楼上走了下来,并来到众人身前。
“很好,”松井一反常态地和声道,“你们跟我来!”
然后他率先走向了医务室的大门。
谢洪鼎李淮山马上愣了,难道四十三位战俘还在医务室治疗?刘少林看错了?
现在心里最激动的就是刘少林了,难道凌晨看到的那一堆是眼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