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的阴雨绵绵,让人好不烦躁。而今日雨稍稍停了,然天边厚重的乌云越压越低,渐渐地由远及近,更显燥热。
这景象让她愈渐不安,如今已是申时,往日这个时辰莫儿早已回来,今日却迟迟未曾归来,不免让她惴惴不安起来。
浓密的乌云早已蔽日,天色渐渐暗下来,狂风已然平地而起,此景有暴雨骤降之势,思及于此,她便顾不得许多,冲入了渐盛的狂风中。莫儿毕竟还是个孩子,即便自己对雷声极其恐惧,此时唯一的念头便是看到莫儿平安。
拣了多处莫儿常去之地找寻,皆是无果,前去询问,人人皆掩鼻唯恐避之不及。想来也是,浑身如此脏臭,何人愿意答话,但是一想到莫儿,她仍是不顾许多,开始见人便问。
一位路人见她如此心焦,好心道:“先前此处有一马队经过,头马受着惊吓,将一孩童撞到,不知是否是你所寻之人。”
“那后来呢?”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急急问道。
“后来,便不知了!”说着,路人便离去,徒留她在愈渐空旷的街上心焦。
不,那不是莫儿,莫儿不会有事的。
忽然,有个行色匆匆、面容猥琐之人,一边急走一边四处张望,怀中似乎掖着极其珍贵的物件,一下便与她撞个满怀。
一个精致的荷包便随着撞力被那人带出怀中,本紧绷的神经一下被打散,定睛一看,原是一乞儿,那人顿时火冒三丈,心中暗筹,此次行窃如此顺利,到最后竟被一个乞儿吓了一跳,看我不好好教训这个不长眼的东西。
“你个臭乞丐,敢挡大爷的路,看大爷不好好教训你!”那人边说边对她拳脚相加。
没有反抗没有求饶,如今只剩下她一人,是否死亡更是来得应景?
“求饶啊!妈~的,还不求饶!”平日里唯唯诺诺惯了的偷儿,如今碰着可任由自己打骂的人,心中优越感一下便满彭。
“原来是哑巴!呸!”见地上的人渐渐没了动静,那偷儿心中大骇,莫不是死了?颤抖着的手指渐渐靠近她的鼻翼,仍有一息游丝般尚存。
“妈~的!”在她身上补了一脚之后,口中骂骂咧咧地将地上的荷包拾起揣入怀中。
而地上的她早已意识模糊。
“堂堂风音国王爷,还真是如传闻般冷血!”将不远处的一幕尽收眼底的一男子道。
出言戏谑的男子便是富甲一方的揽月山庄少庄主月炎舞,人称玉面狐狸。
“此事每日皆会发生,而本王势单力薄,岂能人人救得?倘若本王有那闲时,还不如在府中饮酒做乐来得逍遥。”举起一杯刚刚斟满的美酒,另一男子薄唇轻启,言语间无任何温度。
此人便是坊间相传性格乖张,不近人情的风音国二王爷,风音无熙,人称冷面煞君。
“叫你一声王爷,你还就端起王爷的架子来了,真是人心不古啊!”此话说得亦假亦真,月炎舞胸中不免感慨。
遥想当年,他们几人在一处玩耍,如今已物是人非了。
“身在其位,方知年少洒月兑尤为珍贵。”说着风音无熙将杯中物一饮而尽接着道,
“你我许久未见,此次相邀,不会只是为了如妇人般话家常吧?”
“啧啧!无熙,越来越无趣了,正如你所说你我许久未见,自当像今日般常常小聚才是多话家常才是。”月炎舞举杯道。
“旁人还好说,只是你玉面狐狸……”风音无熙用修长的手指模着杯沿玩味地说道。
“你就知道打趣我,要是有兄长在,何须我这般辛苦?”几年来,虽黯于模爬滚打,但每每思及兄长,月炎舞仍不免满溢苦涩,那才是在他心中如神祗般的存在!
岁月虽已将昔日稚气未月兑的孩童洗礼成如斯模样,但仍洗不去固执地被封存的记忆。
闻言,风音无熙亦有些神伤。
依稀记得,每每与挚友相聚,他后面终会带着一条小尾巴,女乃声女乃气,煞是惹人喜爱。如今那女圭女圭都已长成如此厉害的角色,只是曾经的挚友却……
“你兄长现今如何了?”风音无熙叹道。
“还如当初般,无任何起色。”几年来,月炎舞遍访名医,皆是药石罔效,单单是吊着尚存的一息,想来是兄长自己不愿意醒来吧!
“此次相邀确有其事,山雨欲来风满楼,不知你是否也得到风声,那位将会大动……”
一声惊雷乍起,将月炎舞的后话吞噬。接着便是豆大的雨点砸下来。
“无妨!天晴数日自会有雨,雨来数日自会天晴,你我静观其变,无须自危。”风音无熙起身至窗前,看着雨势渐盛,剑眉稍凝。
“启禀少庄主!”一个洪亮不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讲!”知是月擎,月炎舞慵懒道。
“刚从山庄传来消息,大少爷似有转醒迹象。”言语间透着稍稍喜色,月擎道。
“果真?”月炎舞喜出望外,开了房门,顿时自持,拉着月擎焦急地问。
“来人属下已安排休息,少庄主可即刻召来问询。”月擎不忘尊卑,退一步抱拳会话。
“不用了,你即刻去准备,马上回山庄。”这恐怕是几年来唯一一件让月炎舞手无足措之事。
“炎凌醒了?”看着喜色溢于言表的月炎舞,风音无熙心中也稍稍一震。想起当年之事,挚友落得如今境地,自己也是难辞其咎的。
“还不确切,要等我回山庄,不然兴许又是空欢喜一场。不知你是否愿和我一同回去?”看着风音无熙不亚于自己的迫切,月炎舞征询道。
自从兄长如此,他便再为踏足揽月山庄,他知道他终是对当年之事无法释怀。
“你先启程,我还有一些要事需处理,如若他真的醒来,烦请飞鸽传书,我即刻赶到。”风音无熙亦是怕空欢喜,便道。
“一定!那先告辞了!”月炎舞说着便领着一行人冒雨出了酒楼。
“月擎!将刚刚的那名乞儿带上。”
他终不是他,虽不能人人救得,但能救一个便是一个吧!
“是!”月擎身形一顿,铿锵应答。
月擎亦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小任人欺凌,倘若不是遇到月炎舞,恐怕自己和妹妹早已早夭。
虽然已能撑起揽月山庄,但月擎知道月炎舞最致命的一点便是他的恻隐之心。想来亦是矛盾的,如若不是他的恻隐之心,他亦不能苟活至今。所以自那时起,月擎便下定决心,即便是死,定然要护得月炎舞周全。
一手便将地上蜷缩之人抗于肩上,倏然,月擎黝黑的脸不经慢慢泛起不为人察觉的红晕,与他肩膀一侧接触的竟是一对柔软。
“嗯哼!”想是极为难受,肩上的人气若游丝之际还发出呓语。
先前一幕,月擎也是亲眼所见的,但对于他而言,她不过是不相干的路人。
如今少庄主将她托付于他,便是一份责任。
思及于此,月擎便将轻轻她放下,想为她找个舒服的姿势。
经过雨水的洗礼,本污秽不堪的面容渐显端倪。借着雨水,月擎轻轻擦拭她的双靥,婴儿般娇女敕的肌肤慢慢呈现在他的眼前,只是略少血色。
如此惊鸿一瞥,不由得让他气息一滞,心口猛然突突地疼了一下。
她浓密纤长地睫毛不安地抖动着,不点而黛的双眉微微蹙起,想来痛楚颇深,但她仍紧紧咬紧牙关,只是偶尔申吟。
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子?竟如此隐忍!
月擎不免心生怜悯。
“大哥!少庄主已走远!”这是一蒙面劲装同属揽月山庄的暗卫,见月擎未起身,提醒道。
身为揽月山庄暗卫之首,月擎向来不离月炎舞左右,一则月炎舞不会武功,二则身为暗卫,他们的天职便是时刻保护主子的安全。
“你速去准备马车给这位姑娘,然后到附近找位大夫同行,务必将这位姑娘毫发无损地带回山庄!”倘若贸然带着深受重伤的她上路,定是无暇顾及,思量一番后便将她交与自己兄弟。
稍加嘱托,月擎翻身上马,回头深深看了一眼便策马消失在风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