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似乎有些惊讶,仿佛不相信还能有人逃出来似的,嘴里答应着,那婆子手里捏着的帕
子就朝瑶光口鼻袭来。
瑶光暗道不好,跑已是不及,连忙屏住呼吸,也幸亏那婆子手慢,绕是如此还是一阵眩晕,
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马车急速奔驰,车夫的马鞭抽的很勤。她的头随马车的颠簸,一下一下地磕在车板上,却
是已经醒了半刻,漆黑颠簸的马车里,脑子还有些昏沉。心思转了几转,才明白自己的处境,不
知他们要将自己带至何处,显然不会是曾家大宅。
除了那些嫁妆,一门尚还不错的婚事,她再没有让别人惦记的东西了。想来这就是怀璧其罪
吧。是刘姨娘么?她惦记自己的婚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母亲也参了一脚吧,一个姨娘在她眼
皮子底下就那么容易行事?是为了那些个嫁妆么?
以刘姨娘的手段,多是把自己藏匿几日,再放回去。一来不担人命,二来坏了她的名声,亲
事是想也不用想的,除了让给自家女儿还有第二条路么?运气好些还能带着那些嫁妆,那可是老
太太留给孙女儿的,哪个孙女不一样?
早就不在意的,不是吗?为什么心还是抽痛呢?
止住悲意,瑶光思索着月兑身之策,幸亏那两人不是专门的人贩子,只用了迷药,没有用绳索
绑住她手脚。
在晃的厉害的马车里悄声的稳住身子,掀开车厢壁上档窗户的布帘,飞快的思索着月兑身之
术,不知跑了多久,隐隐听见哗哗的水声:机会来了。
瑶光咬紧牙关,鼓起勇气从车尾滚出了车子,闷哼一声,臂膀着地,几个翻滚之后,看着飞
驰而去的马车,心里松了口气。
手臂上被烧伤的地方又被擦伤,火烧火燎的疼。躺在地上稍微喘息一会,强撑着从地上爬起
来。也幸亏她自小在祖母跟前长大,身子底子打得好,这些年在院子里无人管束成日家跟小丫头
们玩闹了几年,不像那两个弱柳扶风一般,否则,她再逃不出去了。
顺着路边的小坡下了河边,大口吞咽了几口冰凉的河水,冰凉的河水顺着干灼的嗓子流入,
解了体内的旱情,身上的烧伤的,摔伤的伤口又叫嚣着痛起来,瑶光并不敢停歇,一歇就怕再也
起不来,万一那人贩子返回来寻人,……,瑶光打个寒战,并不敢走大路,晃着身子沿着河道顺
着水流走。
几点星光闪动的夜空下,哗啦啦的流水声,伴着草丛里时不时的传来些怪异声响,偶尔还有
远处传来的狼嚎,瑶光汗毛倒立,头皮发麻,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雷鸣般的心跳声里,似乎夹
杂着紧随身侧的脚步声,僵直了身子,不敢回头,似乎紧跟身后的妖魔鬼怪就等着她回头时才会
现身,周围阴森的草丛里似乎也隐藏吃人的妖怪,野兽。
一声低沉的叹息传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搜神记》,还是《灵鬼志》什么的有记载:一声叹息之后,鬼怪就该出来了,拍她肩膀?
还是拦她去路?还是喊她救命?漆黑的巨眼怪物?还是妖艳的苍白美人?抑或是青面獠牙?
肩膀沉得几乎要垮下来,脖子僵直,双腿只是无意识的迈步,迈步。丝丝冷汗,小虫子一般
顺着脸颊爬进脖子里去。
瑶光强自定住心神,隔着衣服握紧挂在胸前的玉牌,祖母说这是上古神物,最是避邪,能遇
难呈祥。嘴里磕磕巴巴念着有一段没一段的驱鬼诀,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少壮不努力,老大徒
伤悲啊………
一阵阴风吹来,什么摔倒的声音,隐隐的脚步声,淡淡的血腥味……
不会念成招鬼诀了吧?!呜呜~~~早知道就不作弄翠儿,念什么招鬼诀啊,只念辟鬼诀,驱
鬼诀多好啊,悔死了………
“姑娘!”
完了,完了,真把鬼招来了。
瑶光白着小脸,坚持着遇鬼守则:绝不回头,绝不应答。快走变成了小跑,快跑。
郑钧疑惑地看着前面同手同脚,越叫越跑的女子,低头看了眼倒在血泊里的狼,毛色雪白,
个头高大健壮,怕不是头狼吧?幸好一剑刺穿了它的喉咙,否则引来了群狼,谁也别想跑,伤了
头狼的狼群,不死不休。
叹息一声,郑钧无奈的跟上去,救人救到底吧,谁知道狼群在不在附近。
天光大亮的时候,瑶光一夜疾走之后,稍事休息,离了河边往最近的镇子上走去。一夜惊
魂,有些坚持不住,再则这荒郊野外,危机四伏,她这样的柔弱女子太过危险,额,其实一方面
是又累又饿,再来就是怕鬼,谁知道白天会不会有妖怪出来,夜里的动静实在是吓人的很。
还未进镇,就见几个蓬头垢面的乞丐眼冒绿光,慢慢向她靠过来,瑶光步子一顿,慢慢的后
退几步,见势头不对,转身沿着大路疯跑,风伴着她雷鸣般的心跳在她耳边呼啸着,根本听不见
身后有没有人。可她,不敢停下来。一夜未曾进食,没多长久她就力竭慢了下来,身后凌乱的步
子却跟了上来,隐隐都能闻见身后传来的令人作呕的馊臭味道。难道她要命丧于几个乞丐的侮辱
么?心下骇然,咬紧牙关又加快了步子,可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瞬息间一人一骑飞奔而来,瑶光咬牙冲奔马而去,不管了,
就是被马撞死踩死也比落入乞丐之手来得体面些。
一阵高昂的马叫,瑶光力竭倒在地上,却见两只马蹄朝她踏来,突然间就不怕了,反正逃不
过一死,被马踩死总好过受辱而死。没了生的希望,顿时心里一片安然,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
几个画面,有祖母,蒋嬷嬷,翠儿,莺儿,还有父亲,母亲,哥哥……。祖母,孙儿来了,瑶光
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
不见马蹄落下,瑶光疑惑的睁开一只眼睛,一个黑影悬于头上,心里一惊睁开眼睛,一个男
人蹲在她身侧,身着灰色劲装,面色黝黑,五官冷硬,棱角分明,凌厉的双眸正上下打量着她。
旁边一匹枣红色的高大骏马,在离她不足三尺的地方,不耐的用蹄子刨地,看马的毛色应该是差
点踩死她的那匹。
这不是昨晚那个同手同脚跑路的怪丫头么?
“你在装死么?”那郑钧站起身,声音里满是戏谑。真成她的免钱保镖了,半夜打豺狼,白
天赶**么?
凌厉的目光下,那些乞丐不甘心的退去,隐在远处的草丛里。
瑶光蹭的坐起身,装死?本姑娘差点真死,需要装么?
挪挪身子,离那匹马远些,别没被踩死,却被刨死了。
郑钧见她炸刺的刺猬一般,行动也堪称神速,想来应该无事,便牵了马欲走。
“等等”瑶光蹭的站起来,想也不想的拦在前面。
一边唾弃自己的可耻行为,一边鼓励自己,一定要拦住他。他走了,那几个乞丐再来怎么
办,看这男人的打扮,腰上的长剑,和马背上的弓箭,刚才差点踩到到她时那马蹄上的马蹄铁,
就知这男人应是军中之人,身材魁梧,本事一定不弱,五官端正,毫不猥亵,一脸坦荡,眼神虽
然凌厉了些,却毫无作伪,这样的人大多都是坦荡君子,俗称老实人,不讹他讹谁啊?
那男人挑挑眉,一脸高深莫测。瑶光吞了下口水,鼓起勇气,本来是求他带她入镇的,嘴
里说出来的却是生硬的命令:“带我进镇!”说完恨不能咬死自己,会不会说话啊?这是求人么
的态度么?不能欺负人家老实人!
郑钧看这一身狼狈的姑娘,不过十五六岁,头发凌乱,饰物全无,面上脏污,却难掩其绝色
容颜,秋香色的衣裙虽然破旧且沾着血迹,却不难看出布料绣功都属上乘,不是一般人家能用的
起的,通身的贵气浑然天成,必然不是出身商户人家,一般的官员未必有这样的财力,想来必是
勋贵人家的姑娘,何故能使这样人家的姑娘半夜出现在荒郊野外?想必是遭了难的,又不惧城
镇,必然不是逃犯,不是家人遇险就是些内宅阴私之事罢了。
瑶光见他打量自己,并不多言,便知这人怕是不想惹上麻烦,这年头,老实人也这么精明
么?无奈只得解释:“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见那男人还是面无表情,就知道这一句有说等于
没说“小女子本是京城人士,家里略有些钱财,娘亲早逝,因挡了父亲的宠妾所出女儿的道而遭
人陷害,流落至此。”八分真,二分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假作真时真亦假,真做假时假还
真,这就是说假话的巅峰,比真话还真。正暗自得意呢,肠胃里却传来一阵响声,瑶光暗恨自己
没出息,不就一夜未进食么,脏污的脸上也能看出一片红晕。
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郑钧牵着马绕开她向前走去。
瑶光一怔,赶紧转身跟上,不好跟的太紧,又不敢离的太远,该死的,步子迈那么大干嘛,
瑶光小跑着跟上郑钧,可是每走一步脚板都针扎一样的疼,越走越慢。后脑长了眼睛一般,郑钧
慢慢的就缓了步子。
瑶光松了口气:还真是个老实人,心地不坏。
转过一丛人高的荒草时,瑶光眼尖的看见远处小镇入口处几个来来往往盘查行人的男人,为
首的正是那夜迷晕并带走她的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