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的仆妇本就出自高门,灶上的婆子又惯会做菜,送去李家的饭食香气浓郁,颜色也好,肉食从来不断,小玉梅吃的极为香甜,看得李家众人暗自吞了无数口水,奈何有郑家的婆子丫头在场,实在不好把那娘俩的饭食夺过来,脸面总是要顾一顾的,是以一家子只能恨恨地啃着自家的杂面馒头就咸菜。
李家老太太暗恼郑家贺家俩媳妇多管闲事,她好容易摆摆婆婆的架子,还没威风够呢,若不是她家男人比自家大儿官儿大,她老婆子能饶过她们哪一个?
你且等着,有朝一日老娘儿子升了大官,定让你们一个个的来给老娘磕头赔不是,她家大儿可悄悄说了,只要跟定了将军,好好干几年,不愁升不上去,到那时,她老人家横着走,谁还敢管?(这老太太许是忘了问他家大儿,要跟着哪个将军了吧,嘻嘻,阿瑶可不怕!)
俗话说的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郭大嫂子的病直养了两个多月才将将有了起色,四个月头上入了冬后,才彻底好起来,这是后话不提。
瑶光最近又遇上一件新鲜事,她家后院墙根儿底下,原先一个树桩子上长了好些蘑菇,赵三槐家的摘了蘑菇送去厨房后就把树墩子仍在一边,只等晒干了,劈了当材烧,却想不到一场连阴雨后,挨着树墩子的两块木料上也密密麻麻的长满了指头肚大的小蘑菇。
赵三槐家的当故事说给来后院闲逛的瑶光解闷,不想瑶光停了之后,便要亲眼看看,看过之后立马拨了一两银子给赵三槐,指定专款专用,盖了茅草棚子,将长了小蘑菇的三块木料分别挨着两块废木料,撒了水,天天查看,日日浇水,不过几天功夫竟然真的长出了小蘑菇,瑶光大喜,赏了红封下去,又拨了银两,盖了小砖房,专门用来种蘑菇。
如此不过半个月的功夫,郑家粮铺里,有了新鲜的蘑菇上架,价格居高不下,还颇为抢手,供不应求。
而军营这边却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便是连楚瑜的亲兵也不再来郑家提饭了,瑶光稍稍安下来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之前郑钧曾经趁着回来的空当,断断续续的跟她说起过一些吐蕃发兵的情况,她也曾暗自细细的分析推演过,新吐蕃王继位必然不愿花费大量金银迎二王子回国,却又下圣旨派兵攻城,此举必然是为了借我大周将士的手消耗掉忠于二王子的部属兵将,既然以消耗本国兵力为主,那么粮草供应必然也不会充足,那么边有两个结局是他所想要看到的:一是,二王子部下为夺回旧主,全力以赴,最后却全军覆没,大周朝阳城和历城守军也损失惨重,再经不起任何重击,鹬蚌相争,吐蕃新王这个渔翁便能平白获利。二是,大周朝虽未有多损失却能全歼来犯兵将,除了内患,吐蕃新王便能高枕无忧了。
他最不想见到的两个结局便是:一是,吐蕃二王子成功地率领他们的一众部属胜利还朝,有足够的力量和功绩跟他争王位,二是,吐蕃二王子和大周朝和谈,和两方之力赶他下台。
是以为了这两种他不想看见的结局出现,必然的要做些措施出来,首先先锋军里,必然不会只有二王子旧部,必然还有新王的心月复嫡系一边随时掌控局势,其二,后方的粮草供应必然不足,以防我大周兵力太弱,消耗不了多少兵力,便是饿也要饿死大部分。
若是所料不差,我大周将士便可以此制定计策,说不得会有意想不到的奇效。
当瑶光把这些自己分析的东西,细细的说给郑钧听时,她分明看到了丈夫眼眸里明晃晃的惊奇和自豪还有骄傲。
还记得当时郑钧止住外出的脚步,坐下来,耐心的沏了壶茶,给她斟了一杯,“你再说说,若真是这样的情形,我方该何种策略才好?”
说话间眼眸含笑,目示她但说无妨。
瑶光略想了想笑道:“我不懂行军打仗之事,总是觉得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是件不错的事,嗯,呵呵,不妨设法用粮草不足之事,引得他们两方内斗消耗一下他们的兵力,呵呵,待合适的时候,再放回二王子,让他和大王子争王位去,嘿嘿,具体怎么做,我不晓得,只觉得这样蛮好,不费一兵一卒,让他们自己斗去,等打的差不多了,咱们再去收个尾便好,嘿嘿、”瑶光越说越见郑钧脸上的笑容越大,声音却越来越笑,到了最后几乎不好意思说下去,她自己也觉得有些纸上谈兵,太过理想。
反倒是郑钧闻言狠狠的亲了瑶光一口,笑着快步出门去了,这一去就是十来天不见回来。
城外常有隐隐的厮杀之声传来,辨不清是真的两国交兵还是只是自己害怕之下的幻觉。
瑶光这几日总有些忧心忡忡,莫名的心惊肉跳,夜里总是梦见郑钧满身是血仍旧奋勇杀敌,每每惊醒,闹得两个小儿也睡得不太安稳了。
又过了两日,瑶光总算能强自镇定的缝两针衣裳了,这天一大早,她突然福至心灵的穿了以前在新安村时侍弄菜地的衣裳,两个小儿也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裳,早饭后不过一刻,突然有先时随着嫁妆而来的六七个护院未经禀报就闯进了院子,不及细说,就带着她和两个孩子从小门进了下人房里,临走前,瑶光抱着孩子匆匆的回头看了一眼,却见王婆子的儿媳妇正穿着她的一件夏裳,匆匆的往头上插钗,她的身边跟着的一个是她六岁的小女儿,一个是灶上婆子方才一岁零两个月刚刚学会摇摇晃晃走路的小孙子,她还记得,小家伙身上穿着的正是她赏下来的一块细葛布做的小袍子,小玮也有一件一样的……
瑶光从来不知道楚瑜买的这个小院子的厨房里竟然还有一个地窖,地窖里干粮,清水,被褥皆有,还有一盏弱弱的油灯,瑶光带着孩子在地窖里整整呆了五天。
小玮尚小,只觉娘亲哥哥都在,除了有些闷之外,偶尔哭闹,哄哄便好,小瑞却小大人一般,紧紧守在娘亲身边,寸步不离,微弱的灯光里,小小人儿小小的眼睛里闪着坚毅的眸光。
整整五天,瑶光抱着孩子出了地窖的时候,几乎不能适应外头不甚强烈的阳光,她自己闭着眼睛,也让小瑞无论如何不能能挣眼,一只紧紧的捂着小玮的眼睛,直到在屋子里呆了打半个时辰,才慢慢的挣开眼睛,同时也慢慢放开两个小儿的眼睛,回了院子,却见原本整齐整洁的院子此时如同遭了狂风暴雨一般,颇有几处断壁,下人们也多有受伤,六七个护卫人人挂彩,瑶光心里一惊,一个不好的念头晃过心头,不由得颤声问道:“三丫儿和虎子呢?”问话的同时,她几乎觉得自己脖颈关节都僵了,那个念头她不敢有,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用下人们的孩子的命换自家孩子的命,可,五天前那一刻,她却自私的抱着孩子躲了起来……
“太太放心,两个孩子只是受了些皮肉伤,无碍性命!”一个护卫答道。
瑶光提的高高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终于没有为了自己的孩子伤及别人的孩子的性命,幸好!幸好!
“伤亡多少?”
“只有受伤的,大家都活着!”王妈回完话舒心的笑了,带着她额头上的伤口抽痛不已,痛的畅快淋漓。
下人们也跟着笑了,他们终于活下来了,瑶光也笑了,抱着她的两个小儿一起笑了,她终于没有让自己和孩子成为肘制三郎的人质,她的下人们终于没有一个遭遇不幸,这便是万幸了吧。
“每人裳三个月的月前,今儿咱们杀一头猪,好好的庆祝庆祝。”
“好哎!”众人大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