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种子要钱,欠着黎郎中的要还,春山决定把占满了院子的艾草处理掉。
其实艾草没多少,院子小又要摊开了晒才占地方,收拢起来总共才一二十斤,这是从附近几十亩荒地里挖来晒干后的重量,算多的了。
这回春山自己去镇上,艾草加上零碎的草药小二十斤分量,春宣那小身板走不出二里地就得累趴下。顺便把村长家借的农具还回去,借了不少天了,再不还又得有说道。
进了村子,都是认识的人,跟春山搭话的却没有,见了面就挪开视线,走过了又指指点点小声说嘴。没什么好在意的,毕竟事情过去没多久,人情往来都是要走要处的,一如既往的熟络才叫人怀疑。
到村长家门口,里面正忙着,一圈人围在院子里说着什么,却不是激烈的吵嘴干仗求做主。
“这也是给你们减轻负担,都姓陈的,以后当亲戚走。”说话的是个不到五十的老婆子,花白的头发,面相温和,身材富态,正是稀罕娃子的陈八婶。
她对面是穿着孝服一脸愁苦的年轻媳妇,情绪消沉,话说的却坚定,“八婶,你的好意我知道,我娘就俩儿子,大哥家的小子啥都没留下,我家两个小子是要给一个叫大嫂立嗣的,我自个儿不能一个不留,你再问问别家”
“能问的就这九房人,我都问了多少年了。你上面有个老婆婆要伺候,你们妯娌俩能养活俩小子跟五个闺女吗?又不是不叫你见了,说了将来出五份嫁妆的。”陈八婶不甘心,还在劝。她唯一的儿子死的早,就留下个孙女,她琢磨着过继琢磨十年了。
年轻媳妇不吱声,她是陈家六房的小儿媳妇,男人跟大侄子死在山上,大伯哥废了躺在炕上不能动,老大家没儿子了,她有俩不到十岁的儿子,却要给老大家一个。婆婆的话不能忤逆,既然一定要给出去一个,给孩子的亲大伯总比给堂伯强。
村长站在俩人中间,咳了咳,“要不你们再好好想想吧,这事儿不急,咋的也得让孩子守了百天的孝再说,这才三天,就算你们都愿意族长也不能同意了。”
那边正说着,春山的背筐突然被人扯了下,回头看去,村长家的五小子陈丰涛竟然在扯背筐里的艾草,完全是破坏性的扯碎。
“干啥呢?!”春山侧身躲开,地上已经散了一小片艾草碎。警觉性太差了,这要是偷钱包的估计得手好几次了。
陈丰涛一脸得逞的奸笑,“哼,不让我出村子,我照样整坏你家东西!”
春山眸光一闪,突然想起什么,“在高村外的茅屋是你砍了藤子线?”
“哼!”陈丰涛得意得很,“笨死了,这么长时间才发现,我上回就”
“涛啊!”突来的叫声打断陈丰涛的话,春山是听不到后面的内容了。
“丰水,你来的正好,借你家的农具,喏,村长这边忙着,我就不进去了,替我谢谢你爹。”春山把农具塞到陈丰水手里,就要走。
陈丰水想招呼几句,看陈丰涛在那一个劲儿做鬼脸,拍了他一下,“娘找你半天了,赶紧回屋去,闹啥闹!”再抬头春山已经走远了,那步子迈的比他都大。
春山是节俭惯了的,时间也要节省着用,不走快点家里的活儿咋办?没灯没蜡的难不成要抹黑干!
大半个时辰的路,硬是叫她走了三刻钟,足足缩减了一小半。
上河镇是白水河的上游,并不繁华,在春山眼里也就一个中小规模的小区的程度,也没想象的吸引人,除了房子好点,人多点,铺子摊子多点,别的也没啥。
前任来过镇上几次,记忆还挺深刻的,几乎每次来都把大街小巷逛个遍看个全,所以春山直奔药铺都不用打听。
百年堂是镇上最大的药铺,大也没大到哪去,门面顶天六七十平米,搁现代也就两排柜台的地方,中药的柜子高,倒是能省些空间,只占了一面墙,前面放柜台,两边各一位坐诊大夫。
春山经商头脑不咋地,进门直奔拨算盘的那个,开声直问,“你好,请问你这儿收药草不?”
被问的人一愣,回过神来上下打量春山,素色粗棉布的短衫干净整齐没补丁,头脸收拾的简单没配饰,看着不像穷土乡巴佬,却背着一大筐干草,行事说话土气直白没弯子,也不像上门谈生意的药材商。
“你这是?”
“这样的,我家地里挖了点草药,自家拿着也没处使,想着贴补家用。东西不多,你看你店里收不收?”春山直接把背后的筐子抱到怀里,口朝柜台斜过去给掌柜看。
“收的。”邢掌柜点点头,铺子里常收土郎中挖的草药,估计这人是替哪个土郎中过来的,报价就没要晃,给的店里定好的价。“拿给我看看,这都晒干的啊,艾草十八文钱一斤,甘草二十文一斤,剩下的太零碎了,就给你二十文吧。三子,过秤。”
旁边一小子麻利的拿了大秤过来,当着春山的面称重报数。“艾草十四斤八两二钱,甘草三斤六两七钱。”
话音刚落,那边邢掌柜已经算好了账,“艾草二百六十六文半,甘草七十三文半,加上二十文,总共三百六十文。”说完数了钱放到台面上,三吊半和十个铜板。
“以后有草药都可以送来,我们店里不光手药材商的货,有些个草药需要新鲜的,对了,你们要是不会炮制药材就直接送来,不是啥草药都能暴晒的,你看这里面有一小半因为暴晒就成了次等货了。”邢掌柜指指零碎的那一堆。
“哦,好,谢谢你了。”
春山接了钱出来,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还以为要讲讲价呢,看来是经常收药的。只猜对了一半,其实猜不猜对也没啥关系,她不会以挖草药为生,卖草药也就这么一次罢了。
出门左转去杂货铺,右面巷子口黎郎中正拐出来,抬步进了百年堂。
“黎师弟来了?”一旁的大夫叫病人稍等会儿,热情的跟黎郎中打招呼,“今儿个多坐会,等空了咱哥俩好好说说话,你嫂子给你看了一位,咳,回头再跟你详说。”
“金师兄。”黎郎中面色一红,“不忙,我今天来是有事请教的,最近遇上个麻烦的病症,一时拿不定主意,特地过来问问两位师兄。”
金大夫没当回事,鉴于旁边有病人在场,便换了副正经的表情,“那你先去后面找邢师弟吧,他今天不坐堂。待我空了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