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暮雪正躺在床上午睡,睡得正酣的时候,被一阵尖锐的声音惊醒过来。
“小姐……”
嘉兰火急火燎的从外头跑进屋里,打了珍珠帘子冲到上官暮雪的床边,惊叫道,“小姐,大事不好了,柳姨娘人不见了!”
上官暮雪睡梦中被惊醒,原本还有些恼怒,但是一听说柳姨娘不见了顿时怒气全消,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的焦急。
“我不是让你好好看着柳姨娘的吗,怎么会突然就不见了呢?”
上官暮雪倏然起身,随手披上一件单薄的衣裳,也顾不得鬓发的凌乱便跑了出去,“你可派人去搜了?”
嘉兰急得直掉泪,哽咽的道,“搜了,搜了,奴婢刚才已经让下人通知老爷跟夫人这事儿,可是三个时辰过去了,至今还是音讯全无。”
“三个小时前的事,你怎么现在才来告诉我,若是柳姨娘出什么事……”
上官暮雪气恼的道,“昨夜我就再三叮嘱你,一定要好生看着柳姨娘,可你怎么连一个人都看不稳呢?”
“奴婢,奴婢……”
嘉兰想说些什么,最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说到底是她把人给看丢了,如今再说些什么也是无用。
事到如今也只能祈求上天保佑,保佑柳姨娘不要做傻事才好!
上官暮雪暗暗的祈求道,她刚一踏出门槛,便瞧见外头乱作了一团,搜查的人除了太师府的护院,还有太宗身边的侍卫,看来这件事情已经惊动太宗皇帝。
“怎么连太宗都给惊动了?”
上官暮雪自言自语道,她刚一转头便瞧见阶梯下,缓缓驶来一辆马车,暗忖道这个节骨眼儿上,该不会是太宗把二姐姐接回来了吧?
嘉兰也瞧见马车了,只见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来。
“这件衣裳我认得……”
嘉兰一手指着马车,惊叫失声道,“是二小姐,她怎么刚好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上官暮雪猛然一凛,身子僵硬得立在原地,脚下似是有千斤重,重得她连抬腿离开都觉得困难。
上官嬿婉在连翘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刚一抬眸便撞上上官暮雪慌乱的眼神,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微微一惊。
“四妹妹”
上官嬿婉疲惫的面容上,勉强挤出一缕弧度,款步迈上阶梯,走到上官暮雪的身边,“姐姐最终还是逃不过这个地方,终究浪费了你的一番苦心,或许冥冥中注定我一辈子月兑离不了京城。”
冥冥中注定?一切不过都是人为罢了!
上官暮雪垂眸不敢迎接上对方的眸光,“姐姐为何又回来了?”
上官嬿婉默然,她跟连翘正在废墟里寻找遗体一无所获的时候,却见江淮安领着一群便衣侍卫过来,只是说了一句皇帝召见便把她给拉了回来,不过她也没打算离开,如果自己家里的火灾真的跟宫里有关系,自己的儿子也还活着的话,或许就被藏在宫里的某个地方,此刻没有比接近太宗更能营救儿子更好的方法。
上官嬿婉下意识的模索一下藏在袖中的金牌,或许太宗会念及柳氏一门忠烈的份上,会派人帮她彻查这次的纵火事件,而且昨夜的事情过于蹊跷,有很多疑惑想要问她。
“是皇上派人寻我回来的……”
上官嬿婉扫了四周一眼,只见庄园里的侍卫都在四处攒动,疑惑的道,“我不过才离开几个小时,这里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怎么连皇上身边的侍卫都出动了?”
上官暮雪微微抿唇,贝齿轻咬着下唇,支支吾吾的道,“这是因为,因为……”
“二妹妹……”
不远处传来一个嘹亮的声音。
能唤她二妹妹的除了上官千羽外还能有谁,上官嬿婉不用看都知道是她过来了,然而她此刻根本无心和这个人周旋,只一心想尽快见着太宗好寻找失踪的儿子下落。
上官嬿婉并未抬眸去看她,只是对着上官千羽薄薄施了一礼,淡淡的道,“大姐姐。”
上官千羽用鄙夷的眸光扫了她一眼,敢情她是在太宗的胯下一夜承欢,也不把她这个嫡女放在眼里了吗?
“怎么一上午都不见妹妹的身影,你可知道府上出事了吗?”
上官千羽眸光直勾勾的盯着她,不咸不淡的道,“你的母亲三个小时前失踪了,父亲出动了府上所有的家丁,连圣上的禁卫军都惊动了,可是至今还未找到她的下落,那么大的人了出门不懂得知会一声的吗,现在弄得府里是人仰马翻!”
若是那个女人不见了更好,免得自己的母亲见着她就堵心得很。
上官嬿婉身子猛然一震,惊愕的望着她,“母亲一向不是个做事没有交代的人,怎么可能会失踪三个时辰都毫无音信,庄园里的每一处可都搜遍了?”
上官千羽淡淡的道,“除了皇上的住处没搜过之外,其他的地方能找的都找了,现在已经派人去后山搜了。”
这时候,一个侍卫从不远处跑了过来。
“奴才参见大小姐,二小姐,四小姐”
侍卫是太师府上的守卫,见着三人便躬身行了礼,拱手抱拳道,“柳姨娘已经找着了,就在后山的林子里,可是……”
“可是什么……”
上官嬿婉急切的问道,“我母亲现在后山的何处?”
上官千羽冷冷的剜了她一眼,她这个嫡女还没发话,哪儿轮得到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发话了?
“就在后山的那片竹林里,可是我们赶到的时候,柳姨娘她……”
侍卫顿了顿,支支吾吾的道,“我们刚才在后山处搜查,发现柳姨娘的时候,她已经……已经……”
连翘实在是忍受不了对方说话一句三顿,嚷嚷道,“已经什么,你有话就说,一个大男人怎这般吞吞吐吐的,听得我们都快急死了!”
“柳姨娘已经断气了,是上吊自尽的”
侍卫只觉得冷汗涔涔,咽了咽干涩的嗓门,“太师跟夫人已经往树林里赶去了,小的这会儿是专门过来通知三位小姐的!”
上官嬿婉脑袋轰隆一响,身子一个趔趄就要向后倒去,幸亏被连翘跟上官暮雪眼疾手快,给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上吊……自尽……”
上官嬿婉只觉得视线渐渐迷蒙,似是有水汽爬上了眸子,“不可能,不可能的,母亲好端端的怎么会……”
上官暮雪死死咬着牙关,只有她清楚这一切始末的来龙去脉,她昨夜一再叮嘱嘉兰照看柳姨娘,没想到柳姨娘最终还是走上这条不归路,或许对这个看似温婉却倔强的女人来说,死亡是她给自己留的最后一丝尊严。
“二姐姐,柳姨娘她……”
上官暮雪正欲说些什么,只见上官嬿婉已经像是发了疯似的,身子一闪往后山的方向冲去。
连翘还未从惊愕中反应过来,只见自家小姐已经冲出了百米外,“小姐,你要去哪儿啊?”
连翘脚尖一提,赶忙追了过去,或许是因为过于惊吓,只觉两条腿不听使唤的打抖,每跑一步都觉得似是要瘫软下来。
“二姐姐……”
上官暮雪赶紧追了过去,嘉兰见状也跟在自家小姐的身后追去。
“那个女人真的死了?”
虽然她一直不待见那个柳如眉,可是如今她真的死了,她的心中竟有些不知所措,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上的滋味。
“小姐……”
碧桃轻声的问道,“我们是不是也跟过去瞧瞧?”
上官千羽这才醒过神来,强自定了定心神,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走吧!”
后山处,端站着一群浩浩荡荡的侍卫,围成一个半圆形。
上官嬿婉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汗水似是断线的珠子,从额头一直顺着脸颊,沿着颈项一直滑落至衣襟里,后背已经微微湿透。
“让开,让开,都给我让开……”
上官嬿婉双手拨开密密麻麻的人群,一头扎进人群里不断的往里头挤去,在没亲眼见着母亲的遗体时,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人口中的事实。
侍卫闻声,纷纷给她让出来一条道,上官嬿婉只觉眼前的视线渐渐开阔,待最后两个侍卫让开的时候,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平躺在地上,她的面容很是平静宛如熟睡了一般。
母亲……
上官嬿婉只觉得有什么刺痛眼眸,扎痛心口,她想喊却发现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唯有泪水在无声无息的流淌。
那一刻,脚尖似是有千斤重,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只能靠着双臂的力量缓缓爬向熟睡的女子,“母……母……母亲……”
明明是两个熟悉得再不能熟悉的字,她却像是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才喊得出来,“这不是真的……”
“小姐……”
“二姐姐……”
连翘跟上官暮雪这会儿也赶了过来,赶紧跑到上官嬿婉的身边,一把扶起她纤弱单薄的身子。
“这不是真的……。”
上官嬿婉挣月兑了二人的手,一步步的爬向自己的母亲,当她的手触及到那双毫无温度的手时,泪水瞬间如泉涌般倾泻而下,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眼泪如此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