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沁小筑。
慕澜漪着一袭白衣,安静的坐在凉沁小筑里,美丽的双眸似是在看天边的飞鸟,又好似什么都没有看,眉间微微蹙起。
已经初夏了。
心中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那句“初睡起,晓莺啼,倦弹棋。”。慕澜漪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以前总觉得古人吟诗作对不过是附庸风雅,无病申吟罢了。没想到时至今日,才发现,诗句辞藻承载的不仅仅是心境和个人感受,还有那些不忍舍弃的残损不堪的旧时光。每一字都像一把利刃,在心上割下了无数伤口,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结痂,慢慢愈合,不敢回想起。
“若是我们还在一起,那该多好啊。”慕澜漪突然觉得有些心酸。呆呆的望着桌上的茶点失神,全然没有察觉到身后慢慢靠近的人影。
待到那人坐下,慕澜漪方才回过神来。连忙擦去眼中的泪水,挤出一个笑脸,“姐夫,是你啊。”
上官瑾本来只是路过,却不曾想看到慕澜漪一个人在凉亭里发呆,忍不住便过来看看。刚一坐下便对上慕澜漪哭红的双眼。上官瑾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毫无预兆的。红红的眼眶,软糯的语气,眼前的人儿让上官瑾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似是埋藏在记忆里,扎了根,长在了心里,却又说不清道不明的。
“姐夫,你怎么了?找我有事吗?”慕澜漪的低唤将上官瑾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哦,也没什么,只是看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就过来看看。”
“我没事。”慕澜漪报以浅浅的一笑。起身走到栏杆边,看着池里游动的鱼儿,“姐夫,你说,为什么人总是要面对离别呢?”
上官瑾看着慕澜漪单薄的背影,心中顿时有种说不出的苦楚,是啊,人为何总要离别。若无离别,自己也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离别,离别啊,到底何时才能无离别呢。
好长一段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气氛有些难言的尴尬。慕澜漪收起不小心泛滥的多愁善感,恢复了往日活泼伶俐的模样。
“好啦,姐夫,别再多想啦。每一次的离别都是命运写下的安排,都是为了最后的重聚啊。”
“嗯。”上官瑾难得的笑了一笑。
“姐夫啊,我刚才发现个秘密。”慕澜漪好奇宝宝的性子又要发作了。
“什么?”
“姐夫笑起来很好看啊。平日里应该多笑笑,别老像个冰块似的。”
冰块?“你这丫头,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啊,竟敢调侃你姐夫。”上官瑾佯怒道,随即又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好看的笑容吗?自己何尝不想天天这样笑,可是命不由人啊。
“好啦,姐夫,你在这慢慢练习吧,我先走了,一大早就没吃东西,都快饿死了。”慕澜漪临走之前还“冒死”调侃了上官瑾一把,也不顾上官瑾的反应,抬起腿就跑的没影了。于是,一大清早的,慕容家就上演了一场“夺命狂奔”的戏码。
上官瑾看着慕澜漪的背影,心里不禁好笑,这丫头,还是那么冒失,一点都不像沉稳的硕王爷。
慕澜漪跑了有些时候,实在跑不动了,抬头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就知道自己又一次光荣的迷路了。慕澜漪也不急,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坐了下来,刚才跑的太累了,要好好休息一下,待会儿才有体力去找吃的东西。
话说英雄难敌肚饿。我们伟大的慕澜漪小姐在饿了两个时辰之后,终于还是在肚子的驱使下决定自己找路回去。
“见鬼了,慕容家怎么这么大啊?怎么走都走不到头。也不知道芜儿知不知道我又迷路了。唉。”慕澜漪边走边模索,想凭自己的记忆找到来时的路,可慕容家的路长得都不差不多,这可让慕澜漪犯了难。
就在慕澜漪准备放弃的时候,前面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慕澜漪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躲在灌木丛后。透过灌木丛看见几个家丁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慕澜漪凑上前去,不料却弄出了声响。
“谁?谁在那里,快出来。”一个家丁惊慌的转头搜索着四周围,却没发现半个人影子。
“没人啊,别老是大惊小怪的。上面交代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我办事您就放心吧,保证那马不会碍事。”说着两人就贼笑起来,脸上那贱贱的猥琐表情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慕澜漪自然不会放弃这么个探险的好机会。待那两人走了有一段距离后,慕澜漪才悄悄地从树丛后面出来,跟在两人后面。
越走慕澜漪的好奇心就越重。这两个人长得那么猥琐,一定是在计划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一匹马?可是这又跟马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他们要去杀一匹马?!真是奇了怪了。
跟着走了一段路,两人似是有所警觉,时不时的回头,好在慕澜漪长得娇小,动作也灵活,才没有被两人发现。走着走着,前面的两人拐进了一间房子里。
慕澜漪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小房子,蹑手蹑脚地趴在窗户上,抠了一个小洞,看着里面。
原来是个马房啊!真是少见啊,古代的马房不都是很宽敞的吗?这个马房小的要死,还只有一匹马,唉,真不明白,又在搞什么名堂。慕澜漪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心下无限感慨:自己这点小心思,还真不适合在这古代混啊。
只见其中一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和一把匕首。
“别怕啊,好马儿,一会儿就好了。”那男人脸上堆着让人恶心的笑,慕澜漪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禁吐槽:哎呀,真是的,长得这么丑还要出来伤天害理啊!
那马儿通体散发着暗红色的光泽,双眼炯炯有神,一看就知道是好马。这么好的马儿要是死了,那多可惜啊。慕澜漪的同情心又在隐隐泛滥。
那个猥琐的男人从小瓷瓶里倒出一颗小药丸,欺身上前想把那药丸给马儿吃下去。那马儿似是有灵性,知道自己将遭大难,一个劲儿的嘶叫。那人一看情况有变,挥舞着匕首,在马儿身上划了几道深深的伤口,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染红了马身。慕澜漪心中一痛,欲破门而入,但又想到自己没什么功夫,不能和他们硬碰硬,只好忍住怒火,静待其变。
马儿的嘶叫声越来越无力,那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大概是失血过多吧,马儿昏死了过去。那两人见马儿倒在地上,脸上露出得逞的表情。
“阿贵啊,干得不错啊,这下上头一定会好好奖赏你的。”
那个叫阿贵的立马露出一副阿谀奉承的嘴脸,“那都是您的教导有方啊。小人不敢居功。”
“你小子,将来一定有出息。”说着那大汉就猥琐的笑着,看的慕澜漪好生恶心。
“承蒙您的吉言。”那两人说笑着就要出来。慕澜漪一个闪身躲在柱子后面,待两人的笑声远了,才走出来。
一进屋就看见马儿倒在地上,慕澜漪心疼的靠上前去,小心的检查马儿的伤势。“可恶的恶贼,这么狠。可怜的马儿啊。”慕澜漪从随身带着的小包包里翻出一颗药丸给马儿喂了下去,正想给它包扎伤口,不料马儿却醒来了,许是先前受了惊吓,此时的马儿还未从惊恐中挣月兑出来,看见慕澜漪就大声嘶叫,慕澜漪想要上前不料却被马儿狠狠地踹了一脚,慕澜漪低呼一声,“这马儿还真是狠心,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啊。”
这一踹,慕澜漪觉得自己的腿都快要断了,坏脾气的马儿。慕澜漪生气的瞪着它,也不上前,就那么静静的站着,那马儿也突然不再动弹,就那么躺着,静静地看着对面也看着它的慕澜漪。一直悬在屋顶的人眼里也多了一丝疑惑。
这样的眼神对峙僵持了约莫一刻钟,那马儿终于不再发脾气,慕澜漪这才上前为它包扎伤口。她的动作很轻,生怕有一个不小心又弄疼了这匹马。
终于都包好了。慕澜漪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好马儿,都包好了。这次幸亏你遇见了我,不然的话,唉。”
那马儿似乎听懂了慕澜漪画中的意思,眼中疑似有泪水。慕澜漪看了看那眼中含泪的马儿,忽然笑了。
“马儿啊,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啦。我会再来看你的。”起身就要走,该死的,腿还在隐隐作痛。慕澜漪咬了咬牙勉强的站了起来,那一脚踹的还真重。
“没事,好好养伤,我走啦。”慕澜漪说完就无奈的笑了笑。它是一匹马,哪里懂人的话。自己真是傻了,才会跟一匹马道别。希望这匹马能逃过一劫吧。
慕澜漪一瘸一拐的在马儿的注目下走出了马房。而屋顶上的人也早没了踪迹。
眼看着快近晌午了,慕澜漪此时已饿意全无。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痛。“哎呀,真是走了背字啊。自从老娘来到这儿,就没有一件好事。我这个小姐还真是不好当啊。”
“我的漪儿又怎么了?看你一身狼狈。”慕澜漪一回头就看见战言轩那欠揍的脸。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不予理会,继续往前走。
战言轩看了看慕澜漪一瘸一拐的腿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大步走过去,一把将她横抱着。虽然夜玄向他报告了说漪儿受伤了,但听说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了。
失去重心的慕澜漪莫名的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抬头看见战言轩那张散发着冷气的脸,心中涌上一丝异样的感觉。
半天才结巴着说道:“你,你干嘛啊,放我下来,叫别人看见多丢人啊。”慕澜漪努力让自己和战言轩保持一定距离。
战言轩怎么会允许,抱着她的手臂又紧了紧。“难道你想叫别人看见你这副狼狈模样?”战言轩一言戳中慕澜漪的死穴。看慕澜漪不再言语,战言轩嘴角咧开一个好看的弧度。
窝在战言轩怀里的慕澜漪觉得自己快要炸开了。战言轩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服传递过来,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淡淡的,让她一时间忘记了腿上的疼痛。
“漪儿。”就在慕澜漪昏昏欲睡之时,战言轩轻轻唤了她一声。
“嗯?”慕澜漪奋力的睁开眼。
“答应我,以后不要轻易让自己受伤,嗯?”战言轩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
“因为——我会心疼。”慕澜漪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心疼,多么温暖的字眼啊。
“好。”慕澜漪轻轻地回答道,自己一直渴望的温暖,就在自己手中啊,这样的真实。慕澜漪嘴角含笑在战言轩的怀里慢慢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