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绡又问起:“凤飞,你的记忆还是停留在五岁之前吗。”我不由苦笑:“是。你十几年的陪伴我都记不得了。”“凤飞,只有现在我才感觉到你是真实的,这十几年我觉得我只是在守护你的躯壳,好在你终于恢复性情。记得初见我怀疑你,我那时就应该意识到的。”“但。”我心中仍免不丁疑惑,紫绡眸光定定的看着我:“凤,我不知道你顾忌的是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你现在身处天凰国,而你是天凰国的皇,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我笑着点点头,但这一切又岂是轻易可以的,你认为你是某个人度过了二十多年,忽然往事如烟,有人告诉你你是另一个人,并且一切迹象也都表明这是真的,你坚持的反倒成了虚妄。我看着窗外日光耀眼如华,又想起了一些事情:“紫绡,你可知道我宫闱中人的来历。”紫绡听及此促狭一实:“都查过了,身世都很清白,王若要宠幸他们尽管放心。”我无语失笑:“你想到那里去哪里去了,我对那些事暂时还没有兴趣,倒是你想必已经是个中熟手,不然也不会我一提这你便想道这些不正经的事。”“凤飞你这么想就错了,这事本就是人之常情,你是没尝过个中滋味罢了。世人对这床帏之事无比看重和推崇,也只有你坐拥群美却避之不及。”我有些惊讶,但一想到这天凰国国风开放,其余几国也定然相差步远便坦然一笑:“我向来认为那种事乃情之所至若无情便没有意义了。”紫绡眼神深沉的看着我:“凤飞倒是与一般女孑不同,却不知凤飞喜欢的人是哪般。”我不由轻揉额间火纹颇为困恼的说道:“紫绡,莫要说远了。”紫绡仍忍不住笑意却也不特意取笑:“凤飞你将三千暗卫隐藏于宫中,按理说你免不了监视那些夫侍,为什么有此一问。”“暗卫组织成立时间不过数日,有心之人在其间不是暗卫所能查出的。”“平日也有些敌国探子,你不必太在意。”我不置可否的说:“若只是探子自然不必在意,但有些人着实不简单。昨夜我便遇到了一件事。”我俯耳相告,紫绡放肆一笑:“没曾想堂堂凤皇也有着了道的一日,不过我可真佩服你,送上门来的东西也不吃。”我不由冷笑一声:“看来紫绡是来者不拒了,要是我将这话告诉凌将军,你便没心思来取笑我了。”紫绡双目一瞪,片刻后服软陪着笑似乎真怕我那样做,一番闲谈下来,天色已暗。榻旁的果点甜糕都已果月复,但一天下来还是有些饥饿之感。我和紫绡出了檩金木门,只见夜空如幕,繁星掩映其中。少卿静立一旁,我颇为讶异:“少卿怎么在此。”少卿微一行礼:“陪侍左右是少卿职责,王上和紫绡在谈事情,少卿特来此等候王上。”我点头示意,紫绡施礼退下径直朝出宫的方向去了。少卿立于我身后,行走于宫庭之中,少卿例行公事将凤栖宫的情况悉数道来,片刻后说道:“有一件事不知少卿做得对不对。”“说,什么事。”“今日洛华率一干夫侍前来凤栖宫,少卿自作主张一并打发了他们。”我不由沉吟:“那倒也没什么,我今日确也不想与他们见面。”虽说得随意,但不知他们来这是为何,看来过几日要去看看。几日杂事也太多了,暗叹一口气,自己也越来越适应自己的身份了。及至凤栖宫偏殿沐浴,重重锦帐垂下,白玉池水温晕人。我双手微扬,任由少卿为我褪去衣物。看着眼前的人,有一种温情油然而生。我愿意相信这个人,即使全天下的人都背弃了我,我希望他不要。少卿抬头正遇上身旁人的目光,温柔的回以一笑。我摆手示意少卿不必在一旁。顺着阶梯款款步入池中,仰靠在池旁,水气迷离仿佛洗却了白天的疲惫和心忧。我从水池中出来,少卿掀帘而入,我随意披上红色寝袍,任少卿执着我的发用绸绢轻轻擦拭。接过少卿手中的束带将发拢于身前:“少卿不必在此侍候了,孤自己来便可,孤等下还想多看些文书,少卿退下吧。”“是。”脚步声慢慢远离,只剩下我一人。在这偌大的凤栖宫中,我并未如自已所说去看文书,不知怎的无意间沿着一荒草小径走去。虽未着鞋履,但不日前我便知晓这天凰国历代君王皆有凤神守护,寻常刀剑不能伤及丝亳,且不惧万毒,是以也不怕这脚下尖锐的石子伤了自身。其实这凤栖宫内少侍极少,周围也没有其他宫殿有些冷清。但凤栖宫宫殿辉煌,规模宏大倒也不至于落了场面。眼前所见却是另一种氛围,路上荒草丛生,其间不时有陈旧的砖瓦出现。片刻,一破落正殿呈现于我眼前,衰败,沧桑,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严。我入来殿门,脚下是一个腐朽的牌匾,上面隐约可以辨认出《盘龙殿》三个字。沿着殿阶延伸出处看去有一玉案放在一角,上面有一个托木,托木上的东西却是不见了。却在此时,一个人影闪现出来,我眸光微敛,脚尖踏出一手成爪反扣住身后之人,来人一脸害怕的看着我,口中不断说:“疼…疼…”我微松了力气但仍没有放开。仔细打量,这人大约二十多岁的样子,是个年轻女子,但浑身污秽不堪,其中半边脸不知是被烧毀了还是如何,甚为丑陋。此刻我颇为疑惑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据我所知,凤栖宫后的这座宫殿早已破败多年,被历代先皇列为禁地,只有凤皇才可以穿过结界前来。我冷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女子似乎有些奇怪的说道:“对呀,我为什么会在这。肚子好饿,我要吃东西了。”我放开手,那女子在破败的墙角翻找着,墙角只有一些杂草,我看了一会觉得无趣,复又打量眼前的托木。女子站在我旁边挥了挥手试图迎起我的注意。残破的衣袖已分不出原来的颜色,指甲叫间有泥土和青绿色的汁液,嘴里还吞咽着什么。我回过神,她看着我目光恍惚:“你长得好像她。”“她,她是谁。”没有人回答,我眉心微皱又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每天就吃一些草根吗。”“呵呵…好吃。看,给你…吃……”她从身后抓出一个草茎,我摇一摇头,猜想这个女子恐怕心智上有些残缺,拿起一旁的托木心下思索,女子在一旁出声道:“你在找这个吗?”她自腰间拿出一卷轴,我顺手接过打开,其中是一幅九天山河图,中间夹杂着一封陈旧的纸张,上书:
吾儿凤飞,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命运的轮盘已经开启,你的身上肩负的太多,我也不知你过多久才会找到这里。当你可以进来时,那就说明残破的灵魂已然完整,你也必将完成上天赋予你的天命。我会回答你来这的第一个疑问。孩子,你是否疑问我为何要你答应无论如何都要饶过凤铭。凤铭是我皇姐唯一的血脉。我曾欠过太多人,我的皇姐因我而死。皇权又如何,执掌天下又如何,你母皇我一生为情所累,却辜负了对我好的人。当日皇姐假意谋反实则为我扫清反对我之人,我杀了她,得了民心,成王封帝。我以为可以救万民于水火,后来才发现这天下不是我可以掌握的。你的出生是命数,但你要知道你的命格只有你自已能掌握。我只希望你不要杀了凤铭,至于其它,我不能再跟你说。你只需随心而为。凤飞,凤飞,我的孩子,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母皇都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陪着你。不要放弃自已,记住。”那纸在我看完时灰飞烟灭,我收起手中的九天山河图,对最后一句话不理解。那女子不出声只蹲在一旁,我托上她发间,女子仰头看着我,双手环抱着自己,眼中有得尽是迷茫,偶尔掠过一丝清明又在挣扎中湮灭:“你长得真像她。”我无奈笑道:“你在这待了多少年。”“呵呵,我不知道,不过有人知道,来,我带你去看。”我身不由已的被她拉着跑,这样下来才知这盘龙殿规模辽阔非常,当初不知是谁能住在这里。放眼望去,只见一棵大得出奇的梧桐树,上面有如火般热烈的叶,流雪飘旋如白尘映血,沉白暗红,无法言说的千年寂寞。雪落在我肩头,女子定定的看着这梧桐,语音空灵清越:“梧桐,一千年一开,一千年一落,有凤来栖,一饮一啄飞雪相迎。从我来到这,这梧桐已开落了五次,而你,终究没有来,她们都不是你。”难不成这女子已活了上万年,这远远超出了我的认知,心下震惊没有注意道女子的神色:“你到底是谁。”女子苦涩一笑,只是片刻又痴傻般笑了起来。无奈,两人回到正殿,除了知道这个女子有可能活了上万年以外,我对她一无所知。奇怪的禁地,奇怪的人。我摇头苦笑:“以后我会尽量来看你,好吗。”仍旧是沉默。我叹了口气,袖中装着画卷沿着小径不知不觉出了结界。悄无声息的回到住所,没曾想随意顺着儿时的记忆去寻找却遇到这样的事。也许神之转世的传说并非虚构,在夜色中我辗转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