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中,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茅草屋一里以外的树林里。
夜骤然静了下来,只闻得林中簌簌的积雪滑落,风虽不大,但刮在人身上,却是如刀割般的疼痛。
那些尽忠责守的影卫,依然密不透风地保护着他们要保护的人,直到纸糊的窗下立了一个人,朝影卫们做一个了挥手的动作,影卫们便齐整整地从雪地里爬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消息殆尽。
茅草屋的偏房里,一上一下躺着的两人,各怀心事。
“宋小昔,你睡了?”李贤抬头望了望薄薄的床帘下,一抹娇小的身影辗转反侧,才知宋昔已醒,他便索性从冰冷的地板上坐起来。
宋昔转回身,故作生气状,应道:“你又想做什么?这一晚才过去两个时辰,你已经第三次叫醒我了!”
“说实话,本少爷认床,更何况这地板根本不是床,反正你也是醒醒睡睡!定是也对这陌生环境不习惯的缘故,倒不如我们聊会天,这样天亮得快一些!”李贤一边说一边直起身一**坐在床沿边上。
宋昔见状,秀眉蹙紧,满脸的警惕状,若不是脸上抹了黑,此时定能见到她涨得通红的肤色,“回你自己的地方去!”
“我那地方冷……”李贤难得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望着宋昔。
那一刻,宋昔的心底便无来由的一阵柔软。她心知这位大少爷从小有爹娘宠着,吃穿用度哪样都不是奢华至极,若不是因为她,几时会沦落到要住茅草屋,要睡凉地板的遭遇。
再想想自己的曾经,何偿不是过的那种无忧怃虑的生活,在爹娘的羽翼下过得何其惬意,何曾想到过会沦落到今日如覆薄冰,居无定所的下场。
这或许就是命。她的幸福生活是爹娘给予的,如今爹娘不在了,她便没有坐享其成的资格,但李贤不同,他的父母健在,李知县李夫人恨不得将他捧上天似的,她不应该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吃苦才是。
思及此,宋昔掀开被褥起身,“我们俩个换吧!你睡床,我睡地板……”
那一刻,李贤整个人僵住了,半晌没有说话。他是吃不了这种睡地板的苦,但是做为一个堂堂七尺男人又怎么让自己想保护的人去替他吃这份苦呢?
几乎是瞬间的事,只见李贤长臂一伸,揽住了宋甘的腰,将她勾了回去,而他也顺势地躺了下去,并说:“要睡床一起睡!谁也不许再躺地板!”
此番,宋昔那因营养不良发育迟缓的小身板,正直挺挺地压着贤大少爷貌似很结实的臂弯不说,人家还紧紧地揽着她的腰,这她的呼吸忽然就变得不通畅起来。
好一会儿,宋昔才缓神来,低吼道:“李贤,赶紧放开我!不然……”
“不然如何?用针扎哑我,还是扎瘫我?与其让你独自去睡冷冰冰的地板,那本少情愿被你在身上扎一百个窟窿算了!”
“你……”宋昔已然腾出来模银针的手,骤然停在了空中。
“扎吧!本少爷一定毫无怨言!反正本少爷这一辈子八成是要栽在你手里了!”李贤说完,当真是闭上双眸,一副任宋昔宰割的模样,当然,他固执的双手仍然紧紧地搂住她的腰,不仅让她逃不开束缚,同时也可以暗用内力,在这个严寒的深夜给她传递阵阵温暖。
好半晌,宋昔都没有动,只是一个劲地翻着白眼,许久许久她才愤慨地说道:“你明知道我是……你这样分明是毁我清白……”
李贤顿时勾勾唇,“本少的女人,难道别人还有机会染指不成?”
“老实交待,到底什么时候发现的?”被某人直接揭穿身份,宋昔又气又恼,才刚平息的怒气又升腾而起。
“在你扇了我耳光的第二天……”李贤说完,身子微微一侧,将宋昔稳稳放下来,让两人呈面对面侧躺的姿势。
“我长这么大,你可是第一个敢扇了我耳光,还能平安活到现在的人!你知道这是何缘由?”李贤的眸底划过一抹少见的认真。
令宋昔有些不敢直视,欲将脑袋偏到一边去,却被某人及时发现,霸道的双手圈住她,不容她有半分的逃避。
“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当真封了你的哑穴?”脸热耳赤的宋昔眸光不停闪烁,就是不敢去看李贤那双深邃有种某种巨大吸引的力眼眸,一颗心更如无数只小鹿乱撞,怎么自我调节都无法平静下来。
“我知道,你如今背负着许多放不下的东西,我愿意这一辈子都与你比肩,只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些而拒我于千里之外,可好?”再次强行摁住那颗不安分的小脑袋,李贤目光灼热地说道。
宋昔那冰封的心房,仿若注入一丝温温的泉水般,一点一滴的化开。一直以来,她努力筑起来的坚强外表,终于在这一刻化为乌有,眼眶里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往下掉。
李贤顿时慌了,忙放开控制宋昔小脑袋的手,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保护你,让你不再受到伤害,我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一辈子缠着你不放……当然不缠着我也不会放开你的手,就是……就是等你我都长大了,我们就……”
不待李贤说完,宋昔已经委屈地扑到他怀里,放声痛哭起来,“你真吵,马上闭嘴,让我痛痛快快哭一阵就好了!”自从父母过世之后,天知道宋昔是多么渴望有这样一个怀抱,让她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啊!天知道她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如今沦落成一个与乞丐没两样,还要时刻担心不会被人算计的心境是如何的悲凄与无助。这些天,宋昔不得不承认,多亏有了李贤,虽然他有些难缠,但如果没有他在身边陪伴,她的情绪一定会比现在的状态更低落些。
李贤当真就挺起胸膛,任宋昔将鼻涕泪水一股脑儿全抹在他的胸前。素来有洁癖的他,居然没有半丝的嫌弃,反倒觉得自己沉浸在某种难以言喻的愉悦中。
不想,半盏茶功夫过去,宋昔却突然从他的怀抱里蹭蹭泪水出来,一脸绝然地说道:“本来还想把床让你睡的,既然你如此不守规矩,那你就去睡冷地板吧!”说完,宋昔不知哪来的力气,抬脚一踢。
毫无思想准备的李贤,摔得那叫一个惨,**先着地,腰都快摔断了,痛得他忍不住呲牙抗议道:“宋小昔,踢人事先也不招呼一声?”
“这就是你敢占本小爷便宜的下场,此次没有真拿银针刺你,已经对你不甚仁慈,若有下次,绝不手软!”宋昔方才感动之余,却突然想到自己肩负的使命,又何以能够拖累李贤呢?在她看来,他的生活如此的自在洒月兑,她又岂能将自己的负担强加在对方身上呢?所以,即便心理感动李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但她表面上却依然是绝诀的表情。
“宋小昔,你真狠!”李贤一时难以消化宋昔前后巨大的转变,一咬牙拉过旧棉被,恨恨地躺回刚才的地方,一双眼睛还不忘狠狠地瞪向某个狠心的丫头。倘若宋昔那一脚再踢重一点当真他这副身板就废了。
原本凭李贤的实力,当今世上还没有人能伤得到他,也只有在宋昔面前他才能栽如此大的一个跟头,一切皆因对于她,他不存半点戒心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