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候的夜晚最让人觉得难受,深宅里的女子们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天一黑便洗洗睡了,所以方媃用过晚饭在院子里走了几圈,看着两个小丫头收拾了房间,粗使的妈妈们去关紧院门,各处检查火烛以毕,便吩咐人给她取洗漱的水来,准备睡觉。她是不在晚上看书的,怕伤了眼睛。古代没有电灯,屋中虽不缺烛火,却还是嫌暗,这年代可没有眼镜,她很怕近视。
穿着中衣正要安寝,忽听外面院门响,有脚步声走近,正要寻问,晴儿面带喜色匆匆进来道:“小姐,王爷来了。”说着便打起了卧室的帘子。
方媃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那位永亲王应煊已经走入内寝。方媃坐在床边发愣,王爷却也不急于说话,也在端详她,两人就这样互望了片刻。应煊走到几案边坐下,也不同她说话,只对晴儿道:“今天累了,快取水来洗漱,早早歇下。”
晴儿忙不迭应声,又朝方媃使了个眼色,才出去了。方媃慢慢站起来,也不迎上去,只在原地施了一礼:“王爷万安。”
应煊点头,也不支使她,自己动手宽了外袍,月兑下鞋和袜子,一副回到自家十分随意的居家模样,又扫了她一眼道:“一个月不见,不认识自己丈夫了?只管盯着看什么?”
方媃听了,勉强提提嘴角,算是有了个笑模样,但在心里却想:“你与王妃是夫妻,只是王妃一个人的丈夫,对于我们这些侍妾来说,你只是主子罢了。”她病了这么久,也没见这位“丈夫”来看一看,有这样做“丈夫”的么?她不得不替以前的那个方媃寒心,也难怪那方小姐连个发烧都熬不过去,她心里一定是极苦的,连求生的**也没有了。
其实她现在有点紧张,一是怕有露馅的地方,二是开始担心一会儿睡觉时要怎么办。她垂下眼,警告自己别再盯着人家发愣,
晴儿和另一个小丫头端着水进来,开始伺候王爷洗漱,方媃走到梳妆台前,假装对镜整理头发,实际是趁机再次打量这位陌生的“丈夫”。
说起来,方媃刚才一照面时便十分惊叹,没想到这王爷竟是如此出众。身姿挺拔矫健,宽肩细腰,行动从容优雅。容长脸,宽阔的额头,正是所谓的天庭饱满。修眉如墨,一双凤目长得极其出彩,微挑的眼梢隐藏着些许风流。眸子似点漆般黑亮,却又令人感觉这眼眸幽深如海,谁也无法洞透他心中所想。高鼻薄唇,更显五官深刻,男人味十足。方媃暗暗点头,气度清伦贵重,矫矫不群,这位爷倒不愧是凤子龙孙。
洗漱以毕,应煊一挥手,所有下人静悄悄鱼贯而出,走在最后的晴儿有些担心的看了方媃一眼,才转身出去,顺手放下帘子,关紧了房门。
室内一片静谧,方媃惴模着,看应煊的意思是要直接就寝了,便走过去熄灭了灯烛。实际上她巴不得黑下来,因为她怕自己脸上表情僵硬,被应煊看出什么不对来。
烛光没了,屋内却并不黑暗,有月光透过纱窗照进来,照在屋内的墙上,墙上有一幅美人图,月光照在那画中美人身上,更显出灵动的气韵。不知何处有知了声响起,一声声在宁静的夜里传出很远,空气中还浮动着夹竹桃花的香气,沁人心脾。
应煊也不管她,顾自躺在床外侧,道:“白玉京以白玉兰得名,别人的院中都种着白玉兰,偏你这灵犀院中尽是夹竹桃,你这个人,总是这般与众不同的别扭性子。”
方媃不以为然,道:“姹紫嫣红、百花齐放才好看,何必都看一样的花。依着我的意思,还要再移几株红梅来,到冬天才缤纷好看。”
应煊听了沉默片刻,才道:“病了一场,越来越没规矩,在爷面前‘我’长‘我’短的。”
方媃心中一惊,知道自己刚才是越矩了,忙轻声道:“一时嘴快,好久不曾与爷说话,生疏了似的。”
平躺着的应煊极短促的笑了一声,道:“你这是转着弯的怨我许久不来看你,是不是?”
方媃连忙道:“不是,不是,贱、贱妾如何敢呢?”嘴上这么说,却大大翻了个白眼,心中骂这人自作多情。
“既无怨怼,为何不上床来,你只穿着中衣,打算在那窗口凉地上站至几时?虽是热天,夜里到底发凉,也该多当心自己才是。”应煊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黑夜中听来,有一种男性特有的诱惑。
方媃轻咳一声,该来的总是会来,咬咬牙也就过去了,她咬着后槽牙走到床边,从应煊脚边爬上床,一躺下来便侧过身,脸朝里躺着。对于方媃来说,应煊就是她的老板,管吃管住还给钱,方媃实在不能得罪,若只是像以前给老板打工,大不了炒他鱿鱼不干了,可这个老板绝对不能得罪,若是冒犯了他,轻则家法,重则小命怕也难保。如今只能忍耐一时,反正她也不受宠,今夜过后,下次还不知在几个月后,最好他彻底忘记她。
“你是越加放肆了,谁准你背对着你丈夫的?”应煊在她后面说。
“啊?连这也不行!”方媃心内惊叹,这还有没有人权啊,贵族的讲究真是多到无聊。
方媃怏怏得翻身躺平,这样总可以了吧。她心里算计这王爷一会儿倒底要不要跟她那个,一想到他的嘴亲过那么多女人,她真是要强忍着才能坚持住。其实方媃也不是没谈过恋爱,男女之事她自己经历过,也算了解男人的身体,她知道这些男人的劣根性,女人越对他们抗拒,越会使他们念念不忘,而方媃最怕的就是这位爷真的记着她,所以如今倒不如装得温驯些,让他没了兴趣,以后才有太平日子过。
应煊模了模方媃的腰,在她耳边低声道:“瘦了很多,多吃些好的,快些补回来。明日你打发人上内院总管那里去,自有备好的补品。”
“是,多谢爷。”隔着中衣,方媃可以清楚感到他手上的温度,不禁全身紧绷,变成一根木头。
应煊忽然停下动作,轻笑一声:“紧张成了一根木头,还有什么意思?也罢,今日实在太累,况且你大病初愈,多歇歇也好。”
说完,他竟只是凝视了她片刻,在她脸上轻吻一下,便翻过身去睡觉了。方媃大睁着眼僵了半天,耳听旁边呼吸平稳,他竟是在片刻后便进入了梦乡,此时才知道自己这是躲过一劫。
方媃深呼吸,平稳了心情,耳边只听得到应煊悠长的呼吸,她尽量往里移了移,闭上眼,安慰自己不要过于多想,走一步看一步,有什么事明天再想吧。
第二日还未到五更天,应煊便起身洗漱,他的贴身太监陆吉捧上亲王朝服,服侍他穿好,应煊抬步便走,竟是连头都未回一下。从他起床到离开,整个过程十分快,而且几乎鸦雀无声,跟在应煊身边侍候的人动作轻捷熟练,机灵干练,一个个都训练有素的样子,十分得力。方媃只在一边旁观,便在心里赞叹,以小见大,只看应煊手下的奴才便知此人绝不是寻常皇子,以他的能力和手腕,怕绝非是池中物。
方媃只顾观察这些,对于应煊走时连头都未回,显是对这温柔乡毫无留恋,她倒是毫不在乎,像这样有好多女人的天家贵胄,很难还会对女人有痴心。女人对他们来说,是脸面,是身份,是工具,却独独不是平等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