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绣是一种熟能生巧的工夫,常年累月做着,这身体难保没有记忆。想到此处,方媃上了心,坐直身体,屏声敛气看着晴儿每一次落针,越看越是惊喜,她觉得自己这身体和头脑里有很多刺绣的记忆,不由她自己控制便冒了出来。
恩索片刻,她对晴儿道:“这么久盯着看,你歇歇眼,我有些渴,你给我端盏热茶来。”
晴儿放下手上的绣花绷子,站起来道:“方才外面的婆子说,有刚沏的蜂蜜枣子茶,奴婢去端进来。”
晴儿一出门,方媃立刻拿起绷子,深呼吸了一下,拿起针来接着绣,开始几针还略带几分犹豫,到后来便不假思索的落针,手指灵活,下针准确,绣了片刻,她把绷子立起来看,自己绣的部分与晴儿浑然一体,完全没有分别。
方媃笑逐颜开,原来这身体对刺绣有如此深的记忆,这真是太好了,方媃想,自己在这里算是有了一技之长了,也多项解闷可做的事。
晴儿端茶进来,看见方媃拿着绷子满面笑容,便走过去看了看绷子,道:“小姐这么久没拿针了,活计却未退步,还是那么好。说起来,奴婢从小在小姐身边,教咱们刺绣的女师傅是同一个人,可奴婢绣的总是不如您。小姐天生便是巧手,不像奴婢,笨手笨脚的。”
“哪里,我觉得你绣的很好。我大病一场,记性似不如从前了,以前学的那些刺绣技艺怕也生疏了。”方媃指着那牡丹花的叶子道:“这里用的是什么针法?”
“这叫做平针扒针绣,最适合绣叶子。”晴儿道。方媃点点头,她的手可以绣出一模一样的来,可是却不知道这针法叫什么名字。
“手上会绣,却把针法的名字忘了,也不知是不是高烧把脑子烧坏了。”方媃笑道。
晴儿忙道:“这些针法名称本就众多,一时记不住也不希罕。小姐千万别在这上面费心,劳神费力的,身子才刚好些,可经不起。”
方媃却来了兴趣,拿着那手帕不还给晴儿,定要自己绣,晴儿无法,只得道:“这会儿日头好,绣便绣吧,等过了晌午便不要再动针了。”
“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白玉京秋意正浓,白玉京的空气中飘散着桂花的香气,家家以桂花入酒,爱美的女孩子了要折下几朵簪在鬓边。
眼看还有十多天便是中秋,上次向王妃提出回娘家,碰了钉子,方媃不知这回应该怎么张口。前几天家里捎来信,方老爷过了中秋便要外放了,方太太捎话来,说若是方便,一定要回去一次。其实凭良心来讲,她这冒牌方小姐实在是不愿回去的,但于情于理,又不能不做出想回家的样子,不然岂不是惹人怀疑。
正不知如何向王妃请求,王妃却忽然令人传过话来,府中妾侍们大多都已经几年不曾回娘家,此次王爷特别吩咐,中秋是团圆之节,便让她们都在中秋之前回去一趟,住一晚上再回来,以全人伦孝道。
方媃高兴,比她更高兴的是晴儿,她是孤儿,六岁便被人牙卖进了方府,自此便把方府当成了家,她与方小姐年纪相当,陪着小姐一起长大,两人情份非比寻常。方媃看她兴高采烈地收拾东西,也不由有一点兴奋,这个娘家对她来说,除了脑中残留的一些印象就没有什么了,但她还是好奇,方家是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