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氏听她如此说,接口道“我看你是个有造化的。我小时,家人都在京里,母亲带着去庙里算过命,说我一生富贵平安,还能荫及家族。如今看来,倒是说准了,只是——”任氏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明摆着,富贵平安也只是给人做小老婆,一辈子仰人鼻息,不能痛痛快快出口气,日夜等着一个男人,同无数女人分享一个丈夫。
“姐姐只看我如今得宠便说我有造化,怎知这宠爱能有多久呢?不见立时会有新人入门了么。所以说,万事想开些,不要钻了牛角尖,苦自己。”方媃其实也愁,但也要安慰任氏,她看得出来,任氏表面开朗,心里同样苦。
“妹妹说的是,你是通透人,又这样美貌,也难怪王爷偏疼你。”任氏强打起精神,转了话题道:“三日后瑞亲王纳侧妃,听说要好好操办一回,孙氏如今是失了主子意的,自然不带她,元氏病了不能出门,王妃昨日发话,要从侍妾中选两人陪着去的。
妹妹,我料定王爷今晚上还会到你这里来,求你帮我说说,请王爷跟王妃说,让咱们两个陪她去吧?我也许久都不曾出门了,机会难得。”
方媃心里也惦记着此事,当日答应了周氏,如今方家一直在等消息,她虽不愿帮周氏,但想来便是带了方嫚去也无妨,她自有成算。可是看任氏这般郑重,倒奇怪起来,道:“这可奇了,既是王妃发话了,你怎知这两人中便没有你?非要求王爷。”
“唉,你不知道,那刘雪蓝从前是王爷的丫头,王爷成亲后,她对王妃言听计从,服侍周到,便赏她开脸做了通房,后来又是王妃向王爷讨了恩典,连孩子也没生一个便升了侍妾,如今堂堂正正做了姨娘,成了同咱们成了一样的人。她是王妃心月复,王妃有意带赘她,走到哪时都带着。
我一算,你是得宠的,王爷一定让你去,加上一个刘雪蓝,不就够了?哪里还轮得到我。所以才来求你。”
“刘氏?我平日也不走动,只在给王妃请安时见过她,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她是容长脸儿,细腰身,说话温柔如水的样子。原来她是这样出身。”方媃回忆道。
任氏满面不屑,冷笑道:“可不是,狐媚样子,故意做出温驯无争的样子,专哄着男人去怜爱。她算什么,丫头出身,当初王妃怀着孩子,为了拴住王爷,硬把她塞上了王爷的床。”
方媃逼自己不要去想象她是如何上了应煊的床的,只是笑道:“话也不是这么讲,若是男人不愿意,她就是硬塞,也不成的,说到底,还是他喜欢罢了。”
“喜欢?未必。男人嘛,在这上面本来就不当真的,她当老婆的都不介意,硬往床上塞人,他自然无可无不可,顺水推舟给正室个面子罢了。那刘氏做了妾,也没见王爷去过几次,论宠爱连我和平氏、叶氏都不如的,更别提和你比了。”
任氏虽不屑刘氏出身,但有一点她还是佩服刘氏,那刘氏不管受不受宠,总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温柔敦厚样子,只要王爷进王妃屋子,她便放下姨娘身段,像个丫头般在跟前服侍,看她这般温柔体贴,王爷就算不爱她,也会给个好脸色,有什么东西也落不下她。
“若王爷来了,我会开口,答不答应也不保准。”方媃喜欢任氏的性格,妾氏里,也就任氏常来和她说说话,算是最熟悉的,便应承下来。
任氏又说了会儿闲话,看天色不早,起身告辞,临出门前,看身边没人,忽然笑嘻嘻凑过来,挤眉弄眼地悄悄在方媃耳边道:“有件事早想问你,你如今是专房专宠,牢牢拴着王爷,可是有什么闺房妙方么?或是有助兴之道,或是了解他喜欢什么姿势,不如向姐姐透露一二,感激不尽。”
方媃刹时僵住,脸红如火,推了她一把笑骂道:“亏你也是官家小姐,闺秀出身,说出这种话来,羞不羞!让旁人听了还不笑死。”
任氏边戴披风边向外走,笑道:“逗你玩的,天天闷着,也不见你大笑过几次。横竖我都是生过孩子的人了,早就皮厚脸厚,什么也不忌了。”
送走任氏,已经是傍晚,方媃歪在吉祥如意红木美人榻上,刚想静一静,丽儿进来看见了,道:“姨娘,这美人榻天热时躺着凉快,如今天冷了,还是不用的好。”
方媃叹气:“好不容易晴儿不在眼前烦我,你又来了,让我安静会儿吧。”
丽儿也笑了,道:“晴姐姐去领东西,婢子自然要尽心了,咱们院里那些小丫头年纪小,你又宽宏,平日只知道淘气,哪有个懂事有眼力的。”
方媃坐起来,看着笑她道:“好,好,你是最懂事有眼力的,主子我饿了,怎么还不见开饭?”
“送饭的媳妇们就快来了,今日有您喜欢的糟银鱼,还有人参乌鸡汤。”
“人参乌鸡汤?我又不是病着,这也太补了些。”
丽儿笑道:“是前日王爷特地吩咐做给您吃的。庄子新敬上几笼最上等的乌鸡,听说都是用好精料喂养出来的,只只皆是凤冠、双缨、白丝毛,王爷说这是大补,对你身子有益。”
方媃听了不再言语,她知道只要是应煊的吩咐,任何人都无置喙的余地,好的坏的,只要是他发话,就得受着。
晚上,没有应煊要过来的消息,,方媃原以为他不来了,早早便歇下,他却带着一身寒气走进内室,直到宽了衣服睡在她身边了,她才从睡梦中醒来。
方媃揉了揉眼睛,只瞟了身旁人一眼,复闭上眼,喃喃道:“偌大的永王府,莫非是找不到睡觉的去处了么?这么晚了还来这里,扰人清梦。”
应煊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嗅着她颈间清香,道:“真是不知好歹,多少人盼还盼不到我,你倒嫌我。”
方媃已快入梦,只答了一句:“多谢眷顾。来日新人进门,只怕请也请不来了,真真是花有几日红呢?”
她随口说完便睡着了,全不感觉应煊听了这话,手臂便僵了僵,看她睡颜,容色皎皎胜月,浓睫柔美,朱唇诱人,虽在梦中却仍是国色天香。
他凝视良久,才轻轻叹了口气。纵然经天纬地,万事了然于胸,终也有难以把握的,困住了人,却还少了一颗心。万幸来日方长,细水长流,慢慢的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