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应煊果然不来了,一场大雪过后,侧妃白清妍被迎入王府。
侧妃自然与普通妾室不同,是有品级在册的,地位仅次于正妃。侧妃入府之日,照例备了宴席,这一次,永王府只请了些兄弟姐妹,并未像瑞王府那般连官员也惊动。皇亲国戚们说来都是一家人,热闹了一天,给足永王爷面子,至晚方散。
方媃告病,只说头疼难奈,向王妃告个罪,没有出席。灵犀院向来僻静,此时却也能遥遥听到丝竹奏乐之声。
本来就是装病,闷在屋里也没法子,只能拿出那本《大洪地理志》来看。这本书她已经粗粗翻过一遍,现在又重头细读起来。书写得很好,让她详细了解这个世界的情况,顺便还学到很多人情、风俗知识。
书中详细介绍了大洪国的地理情况,大洪国的国土极广,形状好似一个大碗,北部大陆微微向里缩,便是碗沿。
那里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草原上是世代在那里生息的游牧民族——獠族,又称北獠,这个民族有些类似方媃所了解的匈奴人。据书中介绍,他们大都能征善战,个性豪爽。
一百多年前,仍是另一个皇朝——显朝的天下,显朝到末期时十分**,北獠不断骚扰显国的边城重镇。
后来洪朝代替显朝统治了大陆,同獠族交战无数,终于令其表面上是臣服于洪朝的,可也时常给大洪找点麻烦。
獠族的存在,一直是大洪的隐患。方媃觉得,虽然这个獠族擅征战却不擅治理,但他们很有野心,只是缺少一个契机,或者,只是缺少一个可以让他们都服气的领袖。
如果有一个雄心勃勃又有能力的领袖领导他们,獠族会成为洪国的强敌。
方媃正看的入神,晴儿端着茶点进了屋,“小姐歇歇眼睛吧。”
“好容易清静一日,正好多看看书。”方媃捧着书不放。“晴儿,你也认得字,可读过这本书?”
晴儿回道:“小姐,婢子虽没读过此书,却也知道不少咱们大洪国的事情呢!”
“哦?那你说一说你所了解的事情,也正好让我回忆回忆。”
“奴婢知道咱们大洪国北部边陲第一大河——溱江。”
方媃将书翻到那一页,看了看,问道:“溱江之北全是茫茫草原么?”
晴儿道:“溱江以北并不只是茫茫草原,两百年前,那时獠族的首领很有魄力,在溱江北岸,黑水河西北方,接近草原的地方建了九座城池,供獠族族人居住、通商。还在城里建立宫殿,供贵族们居住。”
“他应该是个很有雄心的领袖,想让獠族改变居无定所的游牧生活,建立城池也能起到很好的据守作用。”方媃很佩服这个獠族领袖。
晴儿道:“可惜他后继无人,后人也不争气。及至百年前,咱们大洪得了天下后,开国之君十分有魄力,几番交战后獠族实在敌不过,他们被迫放弃那九座城池,放弃自己世代占领的土地,完全撤到草原上去了。
大洪朝又在溱江北岸黑水河东南的广阔土地上建了十座城,与西北九城遥遥相望,并在这北斗十九城之外设立了北方第一关——霄云关。”
方媃听得入神,道:“大洪的北部疆域有诸多边城重镇,人称北斗十九城。原来这十九城里便有獠族的九座城!”
晴儿点头道:“是,如今从地图上看,咱们大洪国疆域有如一只大碗,北部边陲便如碗沿,北斗十九城就散布在这‘碗沿’上。边陲实在太辽阔,这十九城其实分散得很开,彼此也相距甚远,中间还隔着一条黑水河和重重山岭。不过中原内陆的商人倒是欢喜,他们往来通商,倒是可以赚大把的钱。”
方媃知道晴儿虽识字不多,但长年跟在方小姐身边,耳濡目染,知道的很不少,便夸她:“晴儿真是聪慧。”
“奴婢只是照猫画虎,从前在家里时常听老爷讲与少爷和小姐们听的。”晴儿受到夸奖也不忘谦虚。
方媃道:“你还知道什么,接着说。”
“若说大洪的北部边陲是獠族,东部和南部是茫茫大海,东部远海有湛波群岛,那里有个岛国——滁国。洪国西部皆是崇山峻岭,深山老林间人迹罕至,倒是物产极丰富,咱们大洪的木材、皮货、山珍、药材、金银矿藏,数之不尽的好东西都出自那西部群山之中。”
方媃合上书赞道:“好个小丫头,记性好,口才也不错。”
晴儿被主子赞扬,高兴得脸现红光。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方媃看看天色,道:“怎么不见婆子们送过饭来?”
晴儿道:“前面宴席上客人多,厨房忙坏了,方才我遣了婆子去问,回说晚饭还需一个时辰才能送过来,”她指着桌上一碟小螺丝酥道:“小姐先尝尝这个小螺丝酥,酥而不腻,是咱们府里新来的北方厨子做的。”
方媃道:“也不是很饿,迟些吃也无妨。倒是你,忙来忙去的,想是饿了吧?”方媃让晴儿坐下吃点心,晴儿不敢,推辞半日才在下首侧坐了。
桌上有一套梅兰竹菊紫砂茶具,方媃执起紫砂壶,亲手帮晴儿倒了香片茶,让她就着点心喝。
待晚上歇息之时,遣退了所有人,方媃独坐在桌前,桌上摆着紫金蟠花烛台,烛光明亮,将桌上的红漆描金刻莲花妆奁匣子照得十分好看。
方媃打开妆匣,对着镜子一点点拆散发髻,取出平日常用的降香黄檀木梳,缓缓梳头。
乌发如云,披散下来贴伏在背上,镜中的她比平时更多了几分柔媚的气韵。镜中人,熟悉而又陌生,却是不容置疑的琼姿玉色。眼波稍动便是起了微澜的澄波,朱唇轻挑便是拂过春风的梅林。即使是不言不动,似也有暗香浮动,一顾便可倾城。
方媃想起今日的新娘子,白清妍。
侧妃娶进门,今晚便是她的新婚之夜,虽然新郎是很多女人共有的,但至少这一刻,是只属于新娘的。方媃不禁在想,此时,那位白侧妃的屋中,一定更热闹吧?应煊在做什么呢?灯下看美人吗?或是与新娘喝着交杯酒?新娘子一定是个美人吧?听说是的。
她再看看镜子中的自己,人说女子是否有福运,相貌便可露端倪,有些女子长着银盘大脸,圆润富态,虽无美貌却常会被人赞为福相,而那些倾国倾城的,往往一生坎坷,甚至天不假年。
如今自己已经是这样一副容貌了,想必和那“福相”是不沾边了,只是千万不要如那些短命坎坷的美女才好。想到这里,不禁长长叹了一口气。
“为何叹气?”应煊忽然掀帘子走近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