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水河挨着黄河,在苔原西边。
瑶水河滩历史上一直是黄河频繁决口改道的流经地。
瑶水区沿黄一带有7处残丘外,剩下的都是黄河泛滥冲积平原。
瑶水地方志上说:历史上黄河多次决口,改道泛滥,上游携带物资沉积不均,境内形成了岗、坡、洼相间的平原微地貌类型。其中岗地占46。8%,坡地占43。6%,洼地占9。6%。境内地貌主要分为河滩高地、决口扇形地、缓平坡地、浅平洼地、背河槽状洼地、沙质河槽地等6种类型。全境地势平缓,西南较高,东北略低,地面坡降1/65——1/75,海拔高度在22。6—49。米之间。
这一烂摊子矿区,一共有七家老板,季海把价格开得很高,摆明了要收购瑶水河滩所有矿业。
周氏对此默不作声,甚至还把周氏在瑶水河滩的小矿以八百万的价格卖给季海。
既然有私人老板肯接手瑶水河滩这一片矿区,其余五家老板纷纷以4万、5万、45万不等的价格把矿卖给季海。
季有钱一共花了三千多万就收购了整个瑶水河滩全部矿区。
签完收购合同后,德国人乔纳斯当天就去了瑶水实地勘测,给了一份报告:认为瑶水周围土壤质地均为沙质土,保水、保肥能力差,常受风沙危害,有的地块经风力搬运形成了沙丘,土壤肥力差,适宜种植花生、地瓜以及林业、牧业。
更认为矿体渗水严重就是因为土质的问题,想把土质根本改良需要建立林业经济区。
在保证矿业不受损的情况下,拉动瑶水河滩的农业经济发展,毕竟季海不可能安置瑶水地区所有的闲置人口,很大程度上要有一部分人需要靠农业要活。
这个整体河滩改造工程需要五千万,甚至更多。
乔纳斯站在满是鹅卵石堆积的河滩前蹲子,拾起地上稍尖的鹅卵石奋力掷向浑浊的河面。
秋凉的河滩,满是一人多高的芦苇荡,季有钱用指甲掐断一跟芦苇,拿捏在手里把玩,回头问乔纳斯:“整个改造工程需要多少年?”
乔纳斯:“AufdenerstenHiebenf??llltkeinBau。”
这又是一串德语,季有钱完全听不明白,学着乔纳斯的样子耸了耸肩。
乔纳斯笑了:“不好意思,我总习干说德国烟雨,意思是:树不是一砍就倒的。”
“这个后续工程需要五年才能彻底改造。”
虽然乔纳斯的中文说得很别扭,但季有钱还是理解了这句谚语,点了点头,表示很为难的说:“用西方来说,罗马不是一天就建成的,我目前的阻力太大。”
昨晚季海董事会开会,全体董事会意见:都认为整个改造工程太长,资金链铺得太开,难免鞭长莫及。河滩林业虽然拉动了环保,但是环保的造价昂贵,得不偿失。
会后,培叔拉了季有钱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说:“有钱!咱们季海是家大业大,股票市值几百亿,但那些钱都是虚的,如果资金链断了,会立马贬值,季海就倒了。”
季有钱没有反驳,只是点了点头出去。
培叔说得很有道理,季海不可能被一根稻草压垮,但是资金链铺长了,够重了,这座大楼总有被压塌的一天。
季海行政总监吴平一直等在季有钱车自旁,季有钱驱车离开时见到吴平问:“怎么?吴总监有事?”
吴平点了点头,望着季有钱说:“季董,我还是希望董事会的意见你能好好考虑。”
“环保意味着更高的成本,季海不排污、不污染环境就够了。”
“那些林业收益能收回建造河滩林业的一半投入么?”
季有钱摇了摇头。
吴总监有些激动,从怀里掏出一张粗略的收益分析表,指着纸张说:“季董,收购所有瑶水河滩周边所有的小矿花了3125万,解决德国人技术改造矿区需要2万,历时误工一年会让季海少收益3万,算上工人开支、后勤支出,又是9万。”
说到这,吴总监几乎是苦笑着说:“目前就是9万投入,您还想继续后期投入5万!合起来是一亿四千万的资金。”
“您想过没有,季海养活了那么多工人家庭,如果有一天季海倒了,这些小家都会倒的。”
季有钱问吴总监:“所以,你竭力反对后续工程的投入?”
吴平有些心酸的说:“季董,我跟您不一样,出身就是含着金钥匙。”
“我是矿工的儿子,从矿区里的家庭考上重点大学,得了双学士学位,也幸亏老董事长赏识,才有了今天这个位置。”
“穷人家的日子难过,会为一顿米下锅而犯愁,矿工家安定了,季海就不倒!”
“季海是老董事长的心血,我不希望季海有任何闪失。”
吴平的一席话有些犯上的味道,在旁人眼里则是带着一种挑衅董事长权威。
季有钱懂得这位季海青壮派首要人物的良苦用心,却是说:“我会慎重考虑的,吴总监!”
吴平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话有些偏激,会不会触到这个季海之主的权威?于是模出手机看了看、放进兜里,显得有些不安。
两人临走的时,季有钱弯下腰,替吴平拉开那辆属于吴平的宝马,平静地说:“吴总监,我也是矿工的儿子。”
说这话的时候,季有钱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季阳,一个收入说不上收入太过微薄的矿工。
矿工工资算不上在低保线上挣扎,但赚的钱都是血汗钱,每到夏天,父亲的背上总是湿漉漉的回来,也会在夜里,在寒风咋冷的冬天,在季蔚蓝熟睡的时候推开门、沿着夜路、顶着星辰一个人去上班。
季有钱想得恍惚出神,一旁德国人乔纳斯拍了拍季有钱:“喂!基友钱!你瞧那里!”
季有钱回过神,望见河滩下面有一片河洼地,地上种着秋白菜,萝卜。
一个穿着老式花纹坎肩、头戴发黄纱巾的老婆子弯着腰,费力的把白菜从地里扒出来、再丢到一旁的河滩上。
季有钱很奇怪:为什么把白菜都扔掉呢!
乔纳斯跟季有钱走过去,对老婆子说:“大妈,你怎么把白菜都仍了?”
大妈抬起头,脸上皱纹很深,看了一眼季有钱,又打量了一眼老外乔纳斯,继续低下头,一边弯下腰继续仍白菜,一边巴着嘴絮叨:“地里的白菜都长成黑心了,卖不掉!不扔有啥子用?”
“地里的白菜长黑心,是因为污染重么?”
乔纳斯摇了摇头,用声硬的中文说:“你明白就好,季有钱!”
“矿区的煤尘太大,一部分渗透到水质,一部分渗透到土壤,还有一部分飘到空气里,所以长成的白菜都黑心了。”
老农妇一边仍着地里的白菜,一边揉着眼睛,有时候看见成色不那么发黑的白菜,老农妇会把白菜剥开,去掉黑心的部分搁到一旁。
季有钱上前搭把手,蹲子帮老农妇扒白菜。
老农妇有些迟疑地看了季有钱一眼说:“年青娃,地里脏得紧,别弄脏了你的衣服!”
季有钱把黑心白菜整到一起,摇了摇头笑着说:“不碍事,大妈!”
“我这一身名牌都是假的,脏了也不心疼。”
季有钱又抬起头问老农妇:“大妈,你这样种地也不是个办法啊!咱地方上怎么说?”
老农妇摇了摇头,苦笑一声絮叨说:“地方上能有什么办法,这边都是废地,公家不管。”
“我儿子、儿媳妇都去打工了,我就想着在河滩这片地种点东西也好的。”
“谁知道,一样浇水、施肥的庄家种出来怎么就黑心了!前几年还不是这样!”
老农妇越说越心酸,抹了一把眼角:“人老了,就这么不中用了!”
季有钱沉默片刻,直起身望着菜地不言不语,然后偷偷在白菜堆底下压了一千块钱,对老农妇说:“大妈,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正在望远处河滩的乔纳斯被季有钱拽走,见季有钱往车上赶,乔纳斯瞪大了蓝色的眼睛,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季有钱问:“有钱!我们、两个去哪里?”
季有钱拉开车门,肯定地说:“签合同!”
“关于后续瑶河矿后期林业生态改造河滩的合同。”
乔纳斯喜出望外,如熊一样的身子钻进副驾驶,拍了季有钱的肩膀说:“太好了,哥们!你终于做了这个决定!”
“在我们德国、都是这个模式做的!”
乔纳斯竖起大拇指,表示很欣赏季有钱:“我知道这个决定很难,在华夏没有商人、甚至是财团敢这么干。”
“你是唯一让我敬佩的华夏老板。”
季有钱摇了摇头:“我也是商人,我也讲利润,我做实业的,开矿为的就是当煤老板赚钱。”
“但有些钱,我爹说了:赚了就昧良心,而有些钱花了,是在积德。”
“我姓季,就该听我爹的话!”
说这话的时候,季有钱望着车窗玻璃,想起那个教他打咏春、练书法、陪他史的父亲季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