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古的记忆里,外公是个典型的北方大汉。膀大腰圆,眉很粗,粗犷得竟似能看到往昔的张扬,眼睛大而亮,在岁月流逝里日显深邃。年龄大了,身体略显佝偻,小古每次趴在外公后肩上,听着他已经渐显困难的咳喘,却从未想到外公在变老,依然觉得外公的肩膀那样宽厚,温热,那样让自己觉得安全。也是啊,有什么比男性亲人那宽厚的肩更能让懵懂的小孩感到更安全的呢?
在外婆家的那几年里,外公年事已高,却依然努力经营着地里的庄稼,勤劳的人哪,只要在地种,永远都会对苦难毫无抱怨。天气好的日子里,外公总喜欢背着小古去村里十字路口那块,晒晒太阳,尤其喜欢跟他的那些老伙计们下下棋,外公虽是个庄稼人,但不像那些因为要悔棋就能吵得唾沫渣子乱飞的老人,就算不乐意他也总是憨厚的笑笑,如此而已。
从外公家到十字路口那里大概能有二里地的远近,圆头圆脑但尚羸弱的小古,膀粗腰圆却已渐显衰弱的外公,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在外公的咳喘声里悠悠着走过那道长长的巷子,他们身后,有暖暖的光线洒在黄昏前的院墙上。
外公是个手巧的庄稼人,是村里不多的能种西瓜的能人,天气很热的日子里,外公小姨他们去下地,外婆在家做饭并照料着午睡中的小古,少年不识愁滋味,那个时候的小古可真是能睡。地里回来的外公小姨,明显已疲累的脸上总是洋溢着笑意,怜惜着弄醒小古,一家人在在炕前的那块方圆之地上切着西瓜,拉着家常。透过竹帘,能觉得门外的炙热,老屋里,切开的西瓜透着丝丝的凉意。外公小姨他们坐在低矮的小木板凳上,小古光溜着身子站立在青砖地上,边吃着西瓜,边嘻笑着躲避小姨拍他那圆鼓鼓的肚皮的柔胰,一个情不自禁,就忍不住对着青砖地肆无忌惮着尿了一地。小姨夸张地笑骂着,外公外婆乐呵呵地说笑着,小古自己依然故我着洒完了自己的最后一滴,那是一种不需要顾忌的童趣,遥远着渐行渐远,却似乎从也不曾离去。
外公是短发,可能是年纪大了,头上经常裹着条羊肚手巾,小古每次趴在他肩头,都喜欢模索那条手巾,日子久了,习惯并喜欢上了那上面的污渍的气息。外公年纪虽大,却也是个爱干净的人,所以他的头上的毛巾总是时不时的就洗,保持着尽量的干净与爽利。又是一个夕阳西下的日子里,爷孙俩回家,走在落日的黄昏里。外公咳得其实已经很厉害了,但小古听得多了竟也习以为常了,他不知道当时自己有没有为外公的咳喘担心过,大概是没有吧,没心没肺的孩子啊,现在想起也只能这样叹息。外公的腿脚不好,每逢阴雨天就会疼得钻心,那还是后来妈妈告诉小古说外公年轻的时候跟过打井队,经常在齐腰的水里浸泡,落下了腿疼的病根。可外公每次出去都会背着小古,外婆跟小姨还有小古自己都不曾为此劝过他,大家都是那样溺爱着这个虎头虎脑的外孙,外甥。快近家门口的时候,不争气的小古又忍不住感到自己尿意来了,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那样一声不吭着就又尿了出来,当湿了外公那干净的白羊肚手巾。外公当时是怎样处理的小古记不清楚了,只是记得外公真的没有生气,到家后,外婆小姨问起湿了的头巾,外公好脾气地说着,他们开怀地笑着,外婆在笑着摇头,小姨却早已按住了小古,笑骂着轻打着他的**,小古无辜地跟大家笑着,竟也能感受到小姨手上的那丝丝的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