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本来以为自己的开朗只限于在工作的这边的,她没有想到现在的自己对村里的情况也开始因为开朗而越来越熟悉了。认识小古之前,她对自己村的人跟事一直都是不熟悉也没有热情去知道的。相比之下,她更喜欢外婆的村里,因为那里虽然现在已物是人非,时过境迁,每次去认识的人都感觉比以前更加的少了,可她还是比较喜欢回村里的时候直接就去外婆家,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将外婆家当成自己的家了。
最近的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的发生着。先是那个同村的男孩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她的周围,更重要的是外婆去世了,外公已经去世好几年了,如今,她再也不能回那个外婆的家了,因为小舅跟小舅妈虽然跟她也同样的亲近,不过如今已然长大的她心里明白,她们是不能跟外婆相比的,外婆对她的关爱是让她打心底里觉得没有隔阂的,是让她感觉不开心的时候能猫在她外婆那温暖的怀里肆意撒娇的,小舅跟小舅妈就不同了,他们对的笑容甚至比外婆更亲切,只是她已经能觉出彼此间的隔阂了。她明白,现在起,她再也没有了自己心里的家了。一种没有根的感觉就这样着萦绕在她的心头,一连好几天,她都觉得有些恍惚,要不是闲暇时间里有小古一直在,她真的会觉得她的世界里从此不会再有晴朗的颜色了。
令她稍微觉得没那么难受的一点就是,外婆是好好着就突然过世的,没有像村里那些老年人那样经历过一番病痛跟心理的双重折磨,最后在儿孙们那丝隐约的企盼中黯然离世的。她心情好的时候会相信天国是存在的,如今她更加坚信它的存在了,因为她希望外婆能在那里继续和蔼地活着,能在冥冥之中像以前那样温馨地将自己注视着。这几天晚上她会睡得有些不踏实,总是会想着外婆之前对自己的种种的关爱才能入睡,并在梦里继续着躺在她的怀里撒娇,醒着的时候,眼角也经常是挂着泪滴的。小古知道她的心思,因为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会说起彼此小时候的趣事,他听她说得最多也最温馨的就是她跟外婆之间的事了。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的,只能让她在时间的慢慢流逝中将自己的伤痛顺其自然着愈合,这个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着挤出更多的时间守在她身旁了。
天可怜见,她没有他想像中的那样柔弱,甚至比他想像中要坚强得多,因为她这段时间明显地已经快乐起来了,甚至比以前更积极更加开朗了些。他不太确定她这样的表现是有意装出来,还是真的已经从外婆过世的悲伤中彻底缓过来了,不过不管怎样,他都为她高兴着,毕竟不管怎么说,她都在努力着使自己更加积极乐观地在面对着生活。
他发现她最近有着一些细微的变化,若不留心还真不容易发现。以前吃饭的时候,她总是经常一个馒头就饱了,并且会一边拍着肚皮一边继续喊着自己饿,通常这个时候他都会一边笑着一边让她再吃点的,可她始终就是那样,一边夸张地作出好饿的表情,一边坚决地继续拒绝再进食,他知道她是个很注重保持窈窕身材的女孩,所以严格控制着自己的饮食,有时候想想,他都暗自佩服她在节食方面这种良好的自律意识。不过最近她好像有些变化了,饭桌上她会高兴地边说着工作期间发生的快乐的事,边会不停地吃着,饭后经常抱着感觉胀胀的肚皮自己将自己打趣一番。还有就是,每次下午临上班出门前,她总会手里拿着房间的钥匙,却在屋子里有些焦急地四处寻找钥匙,一开始的时候他会笑着提醒她,她也会有些夸张的笑着,笑自己的健忘。开始那几次他还没往心里去,次数多了,他就开始留意到她的反常了,他会在不经意地时候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说起她身上的这些细微的变化,并仔细留意她表情的任何细微的变化,她脸上那一丝的失落让他明白她还是没有走出外婆过世的伤感,他为自己在她悲伤的时候无能为力而煎熬着,毕竟自己的少年时期虽说也是坎坷,可一来他是个男孩,承受力相对要好些,二来他虽然小时候也对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家没有概念,可毕竟还有个一直疼爱自己的母亲。可晓月不同,她是出生在一个严重重男轻女的家庭里的,在那些别人家的小孩都在贪婪地享受着父母的爱的日子里,她只能在一旁默默的艳羡着并独自黯然神伤着,好不容易有了个疼爱好的外婆,她幼小的心灵里自然会将外婆当成自己心灵的寄托,这样的情感是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面有大的变化的,尤其是女孩多愁善感的世界里这样的情感更是那样的难以割舍。
就在那个周末,他们一起又回到了村里,第二天下午的时候,他们又像以前的每个周末那样,各自站在同一个十字路口两个不同的方向。她想给他个快乐的笑容,他却还是明显感觉出了笑容里的牵强,看着她忧伤淡淡的样子,瞬间一种说不出的痛就袭上了他的心头。路口有冷风吹过,她额前的长发有些凌乱,一向注重仪表的她没有发现,有些冷似的将胳膊抱在胸前,继续冲他笑着,他继续感受着她笑容里那尽量掩饰着的忧郁。
他犹豫了那么一刻,情不自禁着就走到了她所站的路口,在她意外的注视里,默默着就站在了她的身旁。那一刻,他很想将她柔弱的肩头揽在怀中,最终还是没有,就那样站在她身旁,温情地看着她。他知道,如果他敢那样做,不用一天,关于他们的流言蜚语就会传遍整个村里,他不能让她跟自己生活在村里人的恶意中伤里。他侧着身子看着她,她眼中的意外就那样变成说不出的惊喜了,那一刻,他清楚的知道她的世界里没有忧郁。她就那样感动地望着他,压抑着钻入他怀里的冲动,毕竟她深知,村里人唾沫星子的威力。
一路上,他不论是坐还是站着,都跟她保持着身体若有若无的接触,他渴望她能感觉到自己就是这样,一直就在她身边不远,从来都不曾离得很远过。聪慧的她当然很快就体会到他的苦心了,她就那样默默感受着他紧挨着自己的那种温馨。
到了单身楼下,他没有像往常那样跟她上楼,而是将一张字条塞进她手里,在她耳边嘱咐着快点上楼好好休息,然后他就赶着去学校了。她就那样听话地看着他拐过楼角,之后默默地回到五楼她自己的房间里。
从里面关上门,拉开灯,暖黄的灯光下,她展开了捏在手里的字条:
晓月,我知道外婆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看着你这样的失神让我觉得很揪心。你心里的痛我无法体会,可我想让你知道的是,外婆去了,可她走得很安详,你的世界里,并不会因此而孤寂,因为你还有我。已经发生的,我们无法改变,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怎样伤痛,生活还在继续,所以,振作起来吧,外婆希望看到你笑,我更希望看到你开心地笑。
字条应该是他在晃荡的公交车上写的,内向腼腆的他,写这张字条,一直是在车上乘客稀少的时候偷偷写好了的,他一定有些紧张吧,因为有几个字明显因为用力过度而划破了纸背。她就那样将字条上那简短的话语看了一遍又一遍,看着看着就流下了幸福的泪水。是啊,一直沉浸在伤痛中的她,其实并不是孤寂的,她还有他。有人牵挂着的感觉是幸福的,有他陪伴的生活想必一定也是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