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妍在正厅里接待了陈老夫人。
上了茶水后,陈老夫人先问了她的伤势。
“伤筋动骨的事情最是不能马虎,万一要是落下病根,以后老了受罪,我过几日就让高大夫过来给你换药。”
康妍没有拒绝,“多谢您了,您放心吧,我懂的照顾自己的。”
语气中少了客套,倒显得有些亲近了。
因为之前她没有多想,对陈老夫人只当偶然认识,仅仅有两面之缘的陌生人,康妍对陈老夫人的态度一直比较平淡。
现在她心里存了怀疑,想知道陈老夫人是否认识自己的父母,心里便存了试探之心,对待陈老夫人的态度自然与之前略有不同。
她心里甚至在盘算若陈老夫人开口试探她的父母,自己该如何回答,陈老夫人若是不问,她又该不该开口试探。
陈老夫人眼神微闪,也意识到康妍待自己态度的变化。
她活了半辈子的人了,对于人情世故早已洞熟于心,她虽然不知道康妍的态度为什么会有变化,但是却知道这种变化对于自己来讲是好事。
那代表着康妍对她的防备之心在渐渐的降低。
陈老夫人便随意的与康妍聊起了养花之道。
康妍也十分配合,但聊了一会之后,她惊讶的现陈老夫人对于花的了解和熟悉要比她还要深。
怪不得上次斗花会上,她能随口就猜出自己编的花谜。
“上次斗花会上,你家的那个冰灯玉露养的不错,听说你是采用叶插的方法,倒是难为你小小年纪就知道用叶插的方法,现在的养花师傅大多更愿意采用茎插的方法,但有些花草茎插虽然也能活,但是它的叶子和花朵育的就不太好,叫我说还不如茎插呢。”陈老夫人品了一口茶。说起斗花会的事情。
康妍十分惊讶,“您怎么知道我是用的叶插而不是茎插?”
冰灯玉露在成名后,很多人也都试着去种了,却始终培养不出来康家那种冰灯般极致的美来。就是因为他们大多用的是茎插,而康妍用的则是叶插。
叶插的方法还是她前世时研究模索了好久,才弄明白的。
知道这件事的没有几个人,面前的陈老夫人却知道了。
陈老夫人笑了,康妍现这个时候她眼中有神采一闪而过,与当初她在花市里初见到她时,浑身的暮气完全不同。
“我也养过花,这冰灯玉露我以前也养过。”却没说自己到底养的怎么样。
康妍便知她定然是养的比自己养的好。
果然陈老夫人顿了顿,接着又道:“其实你小小年纪,就能够知道叶插。而且用叶插的方法繁殖花草,这份本事已经不小了。”
康妍知道她的养花技术肯定比自己要高不少,当下真心诚意的道:“多谢您夸奖,以后若是有不懂的,少不了要向您请教。”
陈老夫人笑着点头。并无丝毫的局促和不自在……
只有身上有真本事的人心里才会这样的坦然。
她摩挲着手上的茶盏,片刻方才开口问道:“听说你也会配营养液,是跟你父母学的,还是另有师傅教你。”
“没有师傅教,是”康妍本来想说是自己从一本书上看到,自己琢磨出来的,话到了嘴边顿了顿。又改了,“是我曾见我母亲配过,所以学了点皮毛。”
“你母亲会配营养液?不知她是跟谁学的?”陈老夫人的呼吸一窒,问的有些急切。
她教过香宁配营养液的,不过她不太感兴趣,所以只学会了一点简单的营养液的配制方法。
她问出口后又觉得自己问的太急切了。便掩饰的笑了笑,解释了一句:“现在会配营养液的人并不多,没有几个养花师傅擅长这个,是以听见你母亲会配这个,我心里挺好奇的。”
好在康妍好似没有意识到她的失常。只是摇摇头,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自我记事起,就没有看到过母亲有师傅,而且她很少配这个,我问起来的时候,她也只是笑,并没提过什么师傅。”
陈老夫人脸色有些失望,还以为能有什么线索呢。
康妍见陈老夫人面露失望之色,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母亲常说,天下最会配营养液的人是福韵大长公主,大长公主配起营养液来得心应手,速度奇快,效果奇好,她会的这点在福韵大长公主面前都不够看的,她说的活灵活现的,好似真的见过大长公主配营养液一般。”
康妍的母亲夏氏确实说过这番话。
陈老夫人的神情略有些激动,“你母亲她经常提起,嗯,大长公主?她去过京城吗?”
康妍摇头。“我母亲说的跟真的似的,好像她亲眼见到过大长公主配营养液一般,我自从我记事起,从未见我母亲去过京城。”
陈老夫人的话题怎么一直绕着她的母亲,却并未问起她父亲的认识事。
康妍眉头微皱,莫非陈老夫人认识的是她的母亲夏氏。
这么猜来猜去,未免太浪费时间,康妍决定坦白的直接问问。
康妍按耐不住心里的焦急,她不想再和老夫人互相试探。
“请恕我直言,老夫人好似很想知道我母亲的事情?”
没料到康妍会直接反问,陈老夫人有片刻的愣忡。
旁边站着的宋妈妈开口解释道:“姑娘,是这样子,我们老夫人的小女儿,在我们府上行九,我们九姑女乃女乃的年龄算起来就跟姑娘的母亲年龄差不多,不过,因为家中出过一些事,与九姑女乃女乃失散了,若是我们九姑女乃女乃还在,孩子应该也和您差不多了,所以我们老夫人看到差不多大的女孩,总想上去问问,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是因为这样?康妍一脸的讶异,竟然真的是怀疑她母亲的身份,而不是她父亲的?
康妍的心里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什么滋味,“我的外祖家在河间府一代。”
言下之意,她母亲肯定不是宋妈妈口中的九姑女乃女乃。
陈老夫人叹气,“其实我也知道,不过就是心里总有个念想,支撑着我往前走下去罢了,其实我心里应该明白,香宁当年就应该是不在了,只是这当娘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好的,我不过就是自己骗自己,总告诉自己她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成亲生子,她会过的幸福,唉,自欺欺人,不肯接受现实罢了。”
陈老夫人的话说的很慢,好像这短短的几句话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一样,她瞬间便觉得苍老了很多。
提到当娘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好的,康妍沉默了。
她对前世一直无法忘却的便是她的宁儿,心里总是挂着她会不会好,有没有被人欺负,卢绣儿会不会一心一意的为他打算。
陈老夫人的这句话说到了康妍的心坎上。
她的心一瞬间有些酸楚,忽然对面前的老夫人生出一种相惜的感觉来。
“您若不介意的话,以给我讲一下您女儿的事情吗?”康妍放柔了声音,缓缓地道。
她知道很多话憋在心里久了,便成了掰扯不开的硬伤,能够把人逼的崩溃,反而说出来后,心力的情绪得到纾解,会好受很多。
她看得出来,陈老夫人应该是在心力憋了很久。
陈老夫人抿了抿嘴,片刻,才点点头,似陷入回忆一般,缓缓的开口叙说。
“香宁是我和我夫君的小女儿,我和夫君生了三个儿子才有了她,自幼最是得到我们的疼爱,她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娇俏活泼,善良体贴,从来不与别人为难。”
说到此处,陈老夫人看了看康妍,嘴边漾起一抹轻微的笑意来,“若是仔细看的话,你与她长的有些像,”她的手指了指脸颊处,“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都有一处笑涡,同样是在右边。”
是吗?康妍下意识的模了模脸颊,是因为这个笑涡才让陈老夫人起了探究之心吗?真的很像吗?
她长的像她父亲多一些,唯有这处笑涡是像她的母亲,康妍的心莫名的跳动快了些。
陈老夫人继续说:“香宁越长越大,出落的也越好,因为她的体贴善良,还有她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我和她父亲便都觉得一定要慎重为她选一门亲事,一定要为她找个最好的夫君。”
康妍叹息,这大概是所有天下父母的心愿。
“那个时候,香宁经常出入嗯,是去我的弟弟家里做客,由于是至亲,我们也没有多想,谁知道有一天她竟然说她喜欢上了我弟弟家中的一个,嗯,一个护院,我和她父亲大怒,自然不同意。”
“香宁很固执,根本就不听我们的,再后来,后来她父亲病了,我的心思便多放在了她父亲身上,却没想到香宁在一次去我弟弟家的时候,恰好遇上我弟弟家出事,家里走了水,香宁她”
陈老夫人的面容突然扭曲起来,眼泪夺眶而出,许久才喃喃自语道:“后来她再也没有回来,我却一直无法接受这件事,我觉得香宁一定还活在这个世上,她只是怨恨我不同意她的选择而已。”
看着潸然泪下的陈老夫人,康妍的心唏嘘不已。
ps:
总算在最后一刻赶了出来,眼都快睁不开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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