疬迁所是什么地方,那里就是活死人之地。
住的是活人,但与死有何区别。在那里面的人唯一的选择就是等死。
四个举人晕倒了两个,一个站在那里惊的已经失神,还有一人泣不成声。这样的结果并没有超出白名鹤的预料多少,所差的就是,大明朝的人比现代的更重情。
要是死了,怕是这四人伤心一阵也就过去了。
可明明家人还活着,却是生不如死,日日受着折磨。
白名鹤一动不动的看着,在外人眼白名鹤现在就象是心如铁石之人。丝毫没有半点动容,也没有一丝伤感之情。
在四个举人相互救治之下,晕倒的两个也慢慢转醒。
只是急火攻心,掐人就是一个很高明的方式。可醒来的四人,却是抱头痛哭。
白名鹤猛的站了起来,伸手在书桌上用力一扫,将书桌上的笔筒、纸、等之类的扫到了哭泣的四人面前,然后大喝一声:“哭,七尺男儿只会哭。滚,滚出去找一个无人的角落哭死算了。”
四个举人惊愕的看着白名鹤,心只有一个感觉,心好硬的知县呀。
白名鹤冷笑两声:“要是哭能解决问题,就不会有土木堡之变了。”一句话,吓的四个举人跪伏于地,土木堡之变这才过去两年,那个人敢妄议此事。
白名鹤重新坐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很淡漠的说道:“你们下去吧。”
“大人!”陆期元跪着向前两步,在刚才白名鹤从书桌上扫落的物品当拿起一把小刀,这是用来裁纸的小刀。
陆期元盯着白名鹤的眼睛,白名鹤的眼神依然是那样的淡漠,没有丝毫的感情。
并不是白名鹤不难过,也不是白名鹤冷血。两世为人,白名鹤经历的比这四个举人书读到的故事都多,经历就代表着成熟。越是复杂的情况,越是需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陆期元不知道那里来的通气,用小刀割下自己一块衣服,然后刺入自己的手臂。用手指粘着血写了一个恨字。然后跪伏在地上头紧紧的贴在地面。
“你们不懂,你们太年轻、太冲动了。”白名鹤终于开口了。
说年轻,这里四个人最小的一个也比白名鹤大岁,最大的一个陆期元,女儿都已经八岁,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
白名鹤今年刚刚满十八。
何逸轩也在自己身上刺了一刀,就这份勇气白名鹤都不能不佩服。何逸轩在白名鹤扫落到地上的白纸上也写了一个字。他写的是‘忍’!
“下去吧,午后过来听本官安排!”白名鹤收起了那个忍字。
四人退出门外,被人带着离开了。
“来人!”白名鹤轻呼一声,两个半大小跑了进来,这两个一个叫白宏,一个是叫白朴。都是白家分家的弟,年龄白宏大一些十,白朴十五。都是读书不成器,但灵敏能干的白家弟。
“少爷您吩咐!”
“去找福叔,告诉他本官准备修县衙。怎么修,修多少,全凭他拿主意。”白名鹤吩咐之后,两人同时施礼,退着出了白名鹤的书房。
午餐的时候,白名鹤没有回后院,就留在书房之。
清荷带着自己的侍女给白名鹤把午餐送了过来,一碗白米饭、一条咸鱼、一盘不知道是什么绿菜,还有一碗鸡汤。
“少爷虽忙,冷落了主母总是不好的。”清荷帮白名鹤收拾桌上的案卷之时开口说道。
白名鹤没接这个话题,反而说道:“这里不比京城,这里没有京城的繁华,也不可能有京城那样多的物资。跟来这里,让你受苦了。我白名鹤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有些话我一直没有说,怕伤到你。”
清荷打了一个眼色,让跟了自己多年的那个小丫头退出去。
这才说道:“少爷,这里更像是家!”
白名鹤示意清荷坐下:“其实你的出现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意外。不瞒你说,我到京城之后最初的想法就是怎么样活下去。再后来,我的想法多了一些改变,那就是如何让自己身边的人活的更好。”
清荷点了点头,白名鹤的话她懂。
“有些事情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意外。其实我错了,错在年少轻狂。从西安府到合浦这一路上,我想了很多。是安稳的坐一个富家翁,还是真正作一番事业。一直到合浦,我才真正想清楚,既然身为男儿立于天地之间,自然是要有所作为的。”
“清荷愿追随少爷!”清荷立即就表态了。
清荷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她可能有无数的人生可以选择。但真正好的选择也只有两个,一个就是隐居山林,孤独一生。这样的选择,至少可以净化自己内心的那层厚厚的粉脂。另一个选择就是被人收为妾室。
她能够作到妾室,已经是极好的选择了。
清荷在京城多年,她深信白名鹤就是自己最好的选择。
在清荷表态之后,白名鹤却没有给清荷一个承诺,只是说道:“抱歉。”听白名鹤说抱歉的时候,清荷感觉自己的心都揪在了一起,很疼,很疼。白名鹤继续说道:“必须要对你说一声抱歉,也请你体谅一下我,给我一些时间,我需要时间。”
一种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
一行清泪从清荷的眼角滑落,清荷心高兴,自己的眼光果真没有错。白名鹤是有情有义的人。
如果这个时候,白名鹤给了任何一种空口的承诺,都比不上白名鹤此时的想法。
清荷知道,自己是突然人闯入白名鹤的生活当,白名鹤需要时间,那就一定会非常认真的考虑自己的存在。
教司坊的女,纵然为妾也是一个花瓶,差一些的就是一个玩物。
白名鹤真正把清荷当成了一个人看待。
“对不起。”白名鹤轻轻的帮清荷擦到泪水。清荷的脸却红了:“贱妾这是高兴的。”
“去休息一下,然后帮我贴一份告示出去。很快会有新的村民搬到合浦来,让各村事先有一个准备,也有一个安排。然后以我的名义写一份公案,我要重新丈量县土地,让各村里正准备配合,乡坤需要拿着他们的原先的田契,重新核对。”
“是!”清荷施礼后退下。
不能不说白名鹤还是很高明的,合浦县的乱才结束,乡绅十之八都逃了,现在他们的田产全是无主的田地,白名鹤打算先占了,然后再说。
合浦县有三种普通百姓。
一是珠民,这可能是最惨地位最低的,世代都是珠民,而且不允许耕种田地,就算不采珠的时候,也只能靠海产生活。可他们不是渔民,也没有出远海的大船,生活是最苦的一类。
二是普通的村民,这个在合浦县大概占了全县普通百姓的二十分之一。
这些人拥有田产,也是贫苦之人。
第三类就是佃户,没有田产,只能靠租种地主的土地去生活。
白名鹤重新丈量土地,等于给了更多的人一个种田的机会。
吃过午餐,四个举人也来到了白名鹤的面前,重新换了衣服的他们,全部都是师爷打扮。白名鹤带着四个人去了县衙。
白福正带着几个工匠头在县衙这里比划着。
“大人,官不修衙。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大人您是用衙门里的钱修,还是用自己的钱来修呢?用衙门的钱,有人会参大人一个奢侈浪费之罪。用自己的钱修,正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下任知县也不会承大人半个好!”
开口的是陆期元,他不打算让白名鹤修衙门,因为没有必要。
“修,大修!”白名鹤没有听陆期元的意见。
白福也过来说道:“这位公说的不错,修衙没有意义!”
“要修,一定要修。一定要问一个理由的话,本官只送你们四个字,目光短浅!”白名鹤原本还是抱着一种随便的态度,可到了衙门口的时候,心的想法却产生了变化,白名鹤想得更长远一些。
“学生不解,请大人指点!”陆期元是真的不明白,修了这个衙门有什么好处。
白名鹤依然没有解释:“福叔,把正堂修出来。然后东边占一块地皮,留下一块空地。为将来修一个更好的更大的正堂使用,这个将来就是处理一些民事小案。我白名鹤在这里几年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的县令。”
以后?
白福懂了,笑着点了点头:“少爷放心,这件事情我亲自盯着!”
白名鹤盯着那块已经破旧不堪,写着明镜高悬的牌匾缓缓说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四个举人想互看了看,心充满的疑惑。
在他们的心,这位县令绝对不是傻,也不是一个天真的人。那么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句话,就应该有什么深意,只是对他们四人还不够信任,所以不愿意解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