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笙不去看周围人惊艳的表情,黑色长袍曳地缓缓走上高台。
他第一次在人前取下蒙面的面纱,右眼角下泪痣闪动着盈盈水光,柔美的脸部曲线淡淡没有表情。左边眼角却用丹砂勾勒了一朵火焰,真实的仿佛真的在燃烧。
梦笙转头看向天边残阳,微微眯起的眼眸中看不清情绪,却只见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浅笑,迷乱了众人的眼。
花开几度春不在,残阳负水绕东柳。卿卿佳人回眸笑,半帘烟霞伴梦生。
乐声未起,梦笙却先动了,墨色水袖挥出,重重敲击在两旁的大鼓上,震人心魄的鼓声唤回了短暂失神的众人。
随即响起的是低沉庄严的箫声,梦笙以水袖代笔,蘸墨在白绸上舞了起来。迥异于烟尘的妩媚,梦笙哪怕是一抬眼都透出一股杀气,使见者遍体生寒。
梦笙白绸始终由童子稳稳竖着,使得台下人可以看见他一笔一划的勾勒。梦笙跳的是战舞,击的是战鼓,画的是战场。
千军万马,似乎连那马蹄声都响在众人耳边,明明是黑色的墨画,众人却似看得见鲜血般,被震惊的连呼吸都有开始急促起来。
“咚!”的一声鼓响过后,原本激扬的舞步渐缓,箫声渐沉。画已画完,舞也跳完,台下众人却没有给出刚才烟尘跳过后的掌声,全部愣在原地,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
梦笙也站在原地,背对着众人,久久未动。
缓缓伸手抚上画当中一人,战场上的帅将,英姿飒爽。可他看着看着,却忽然落下泪来。
“元兴……你的战场,就在我的眼前……”
梦笙说完这句话,似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脚下一个一软,跌倒在地上。
“阿笙!”风华一惊,飞身上了高台,扶起他,“你怎么了……”话音未落却见他眼角清泪,顿时一愣。
“我没事。”梦笙推开他,头也不回的跑回帐中。
风华眉头缓缓皱起,回身看梦笙刚才所作之画。看了许久,突然双眼大睁,猛地从童子手中收起画,一运内力,丈余的画在他手中瞬间化为飞灰。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风华也已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
“阿笙,你不要命了?!”风华前脚刚踏进帐中,就忍不住开口训斥。
“楼主明示。”
“你还要我怎么明示?”风华此时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紧紧凝视着他的眸子,“你和随王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你会去画他?大庭广众之下,你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你会冒命画随王军队?”
说到这个地步上,梦笙自然知道风华已经看出了他的画意。画中千余匹马,马头拼接起来,就一个字——随。
“我不过是感念随王的气节。”梦笙不看他。
“一个反贼的气节……”
“啪!”风华话音未落,梦笙已一掌打在了他的脸上。这次不只是风华,就连梦笙也是一愣,心知自己反应过激。
他缓缓收手,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跪在了风华面前:
“梦笙冒犯了,请楼主责罚。”
“唉……”风华一叹,弯身扶起他,“你若要这般说,我便也信了。只是这般事情,不要再有二次了。”
梦笙缓缓点头,脸色仍旧惨白,却不再说话。
帐外夕阳尽落,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秦淮河畔花灯点燃,照亮的,又何止是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