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对着楼梯口,负手而立。殷红的服饰,着在如此挺拔的背影上,清冷、孤傲,这样的身影是如此的熟悉。
前世,多少个夜里,她都窝在被子里,闭上眼睛偷偷地想着拥有相似背影的那个人,站在路尽头等着她。
她一步一步往前走,许久终于到了尽头,他也终于回过了头,那张往日里清冷的面容上,溢开了笑容,伸出手牵住她,如同耀耀的日光,引着她走出那属于暗人的漆黑阴冷的道路,走向极光明温暖的地方去。
此刻,前世的幻想已然无存,但幻想中的场景,却在眼前,虽知是假,她的心,还是没由来地紧张了起来。
微颤地手,扶住了木楼梯雕花的护栏,顺着那每日里不知被多少客人抚过的光滑,一步一步往下走,一点点靠近那个背影。脚下的感觉是虚的,像是踩在棉花上那样绵软不真实,阻碍着行进的速度,却丝毫不能影响她忍不住想靠近的心。
周围的人物都虚无不见,视线里唯见得那个背影,所有的声响都不再入耳,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再和她有关,她所有的心思凝注在那背影转过身的那一刻。
终于,他缓缓地转过了身。
没有日的耀眼,却有月的皎洁,不刺眼,却足够明亮,不炙热,却足够温暖。
她的心猛地一抽。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视觉变得迟钝,她的视线里,他的动作缓慢而清晰。
她看着他的右手缓缓地往上抬起,缓缓地摊开了手掌,缓缓地朝她伸了过来。
接着,她手就被一只温暖绵软的掌心包住,那么紧,紧得让她手微微发疼。也紧得让她回了神。
她偏过了头,看向了跟着她下楼,立在她身旁的凤十七。
凤十七的目光却没在她的身上,全都灌注在了公仪璟的伸出地那只手上,恶狠狠地,像是要用目光把这只手烧出两个洞:“昨日在下昏着,不得已才劳烦王公子,此刻在下既醒了,新郎就不需王公子代劳了!”
公仪璟面上淡淡的,伸手握住了她另一只手:“凤公子刚醒,还是不要操劳为好,这个新郎,在下很乐意代劳。”
凤十七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王公子客气了,在下的身体已无碍,当新郎这种事,还是亲力亲为的好!”
公仪璟目光沉了沉,深邃得让人看不明白在想什么,拉着她的那只手未再用力,却也不松开:“在下一向言出必践,昨日既答应了,便没有反悔的道理。这个新郎,今日在下是当定了!”
气氛一下子僵持,她如一道美味,被两个食客争抢。两只手一左一右被两人死死捏住,她却憋屈地忍着疼不敢吭声,生怕一出声,成了火引子,点燃了这两人之间一触即发地怒火。
酥饼却在这时,不知死活地凑到了她身边,附耳低笑:“小白脸,没想到你行情还不错,做个假新郎就能让他们争成这样。你要是真是娘们,他们还不得以命相搏了!”
她白了酥饼一眼,警告他闭嘴,不要再火上浇油。酥饼呵呵一笑,识趣地闭上了嘴,退到了一边,换来了二当家移步上前。
二当家轻咳一声,轻拍了拍凤十七的肩:“小凤,既然王公子有自己的原则,不能背信,不如你就把这新郎让给他!”
“不行!”凤十七拧着眉,连看都没看二当家,就厉声拒绝,一双美眸冷冷和公仪璟对视,不肯退让半分。
这边显然是死路,二当家不由得凑到另一边另辟蹊径:“王公子,既然小凤他想当新郎,不如您就……”
话未说完,就被公仪璟一声冷笑截断,冰冷的语调,倒是隐隐现出了战场上冷血战神的几分影子:“二当家的意思,是要在下自破规矩,做个失信的小人!”
二当家碰了一鼻子灰,却和柳青青一样,碍于现下特殊的情况不好发作,烦乱地模了把脸上的络腮胡子,灵光一闪:“新郎只能一个人来当,既然你们两个都不肯想让,那这样……老办法,抓阄怎么样?谁当新郎,让老天爷决定!”顿了顿,就朝酥饼吩咐:“酥饼啊!去柜上要纸笔,咱们抓阄!”
酥饼点了点头,正要移步往客栈的柜台前走,却被公仪璟制止。
“不用麻烦了!”公仪璟摊开另一手,把手心的物件展露在凤十七面前,“咱们各掷一把,谁的点数大,谁就做这个新郎如何?”
柳青青往公仪璟摊开的手心上一看,是颗骰子,也不知道是用什么骨头做的,质地十分温润,白日里看着,竟想琉璃般泛着微光。
“也行也行,掷骰子全凭手气,倒也算得上公平!”二当家难掩喜色,从就近的桌上抄起一个空碗,递到了两人面前。
凤十七的眉头未松,眸中一闪而逝的犹豫,悉数被公仪璟捕捉。
公仪璟眼睛眯了一眯,嘴角的笑纹跟着荡漾,刻意放缓地语调带着些许挑衅:“怎地?凤公子不敢?怕自己不是上天认定的新郎?”
柳青青在心里叹了一声,公仪璟不愧是混迹朝堂多年的老手,一句话语调、语气、语速拿捏得恰到好处,听着像是慵懒不经意的问话,却隐隐透着几许挑衅,几许不屑。这样都能忍住不中套,那忍耐力,可不是一般两般的强悍啊!
她不太看好的目光瞟向了凤十七,果真见凤十七沉不住气地夺下了公仪璟手中的骰子,往二当家端着的碗里咣当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