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
没等上官玉瑶话音刚落,慕容征沉着脸,眼间两道如同针锥一般的厉光射向跪地抖索的杨氏,却不去看长房夫人,可这话是冲着长房夫人说的。
别说是寻常百姓家的男子尚且无法容忍自己的夫人偷偷给自己戴一顶绿帽子,慕容征他身为一国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份地位何等尊崇,若是这样的话出自家夫人之口,恐怕要贻笑大方!
“老爷,这汗巾……”上官玉瑶反而变本加厉得在慕容征的面前,挥舞她玉手边的那一方锦帕,她不相信老爷会对这个上面绣着龙凤呈祥的锦帕无动于衷。
这……可是铁证如山啊!
“爹爹,你看看吧,这上面的龙凤呈祥的图案好熟悉,运用的可是上等绣针技法,唤作‘点睛绣法’,丞相府邸之中,试问,有谁的针线手段赛得过二娘杨氏呢。”
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见爹爹对母亲拿出的龙凤呈祥汗巾无动于衷,而平时爹爹又如此宠爱自己,更是在今日自己十三岁的仙辰把那珍贵无匹的冰山雪胭赠予给自己当做礼物,不管怎么样,慕容仙歌觉得,爹爹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因为爹爹向来对自己是言听计从的,所以慕容仙歌赶紧加一把火进去。
果然,慕容征听从爱女慕容仙歌的建议,接过长房夫人上官玉瑶手中的汗巾,他那一双深蓝如大海的明眸微微一紧,旋即他勃然狂怒,走到跪着的刘氏的跟前,“你说这方汗巾上面的龙凤呈祥图案是不是你织的,你这个贱人!”
两旁的丫鬟婆子们骤然吓得汗津津,两只腿儿都软了,丞相慕容征很少会如此震怒的,此间的刘氏两眼露出一抹惊慌之色,“老爷,这上面的龙凤丞相的图案的确是我绣的,这上面的一针一线是我运用‘点睛绣法’,可是……可是……”
“杨氏,你这个勾引京都衣匠衣锦绣的下作东西,你倒是承认了!”上官玉瑶大喜,那卑贱的洗脚婢刘心澜果然上当了,一甩长袖,对慕容征说道,“老爷,如今刘氏不守妇道,我们慕容家岂能容她,再容得下她,可要玷污了我们慕容家百年之清誉,外头可怎么看我们,老爷,朝廷上的那些同僚们今后又是怎么看你的!”
慕容云岚心中冷冷一笑,嫡姐慕容仙歌和嫡母上官玉瑶前世就是以这般手段,令母亲杨氏含恨饮下鸠酒,直到她死了,弥留之际也未曾获得她这辈子心爱的男人慕容征的原谅。
事实上,慕容征一直被长房夫人上官玉瑶和他唯一的爱女慕容仙歌所蒙蔽,上一世,也是慕容云岚嫁给月溟初大太子殿下,加封当朝皇贵妃之后,明察暗访,才知道原来之前嫡母确实和她本家表哥叶春海私通,嫡母上官玉瑶为了纪念他们两人的奸情,上官玉瑶的针法又不好,旋即叫堪称“相府第一绣娘”的二夫人杨心澜杨氏替上官玉瑶缝制的。
也就说,这龙凤呈祥的锦帕汗巾子是长房上官玉瑶和其表哥叶春海的通奸罪证,如今却被上官玉瑶反咬一口,诬赖云岚生母杨心澜和京都衣匠衣锦绣私通!
真是贼喊捉贼!
慕容云岚轻轻地用手抚了抚母亲苍白发颤的玉腕,面色恬静,温文有礼得道,“我看这方龙凤呈祥的锦帕也做不得什么数的……”
“你说什么?!”长房上官玉瑶强忍住高压的气焰,镶金滚边长袖轻轻一拂,露出青葱白指,指着慕容云岚的额头。
轻轻的,慕容云岚用手拨过去长房夫人送过来的手指,脸上愈发恬静如常,心中犹如一方无波老井,就连老祖宗拓跋氏和生父慕容征都微微怔住了,“若女儿说,长房夫人您手心上的龙凤呈祥手帕是您和您表哥叶春海在床榻上的私通珍品,恐怕也有人相信了是不是?”
好……好一个刁蛮的庶女……如此牙尖嘴利!
长房夫人上官玉瑶被气得一口气堵在心口,她连连用手捶着胸口,脸色完全变了模样,“你这个小贱蹄子,休要胡说,毁我清誉!你跟你母亲一样都是……”
“都是什么?!”
庶出二小姐慕容云岚站起来,挺直了腰杆儿,走到长房夫人的跟前,句句铿锵,掷地有声,“您是长房大夫人,我尊您是我的母亲,难道您以后非要我叫你长房夫人吗?同样,杨氏是我的生身母亲,我也是敬她!可您作为一个嫡母罔顾父亲是一国丞相的尊荣,如此诬陷毁谤我的生母,这是作何道理!你可以说这锦帕是我娘亲和那个谁……的,我也一样可以说,这条锦帕您和您表哥的。各人悠悠众口,你说就可以,我说为什么不可以?!”
丞相府中几个老人仆妇们纷纷点头,其中一身着蓝色小粗布衫的崔嬷嬷更是对庶出二小姐慕容云岚心生敬畏之心,想不到一直唯唯诺诺的二小姐,今天竟如此胆大,可是她这样做,势必是要震怒了老爷。
崔嬷嬷俯首,没少为云岚二小姐担心。
“好一个‘各人幽幽众口,你说就可以,我说为什么不可以’!”
太师椅上的老祖宗拓跋氏两眼放光,眼下这个卑贱的小小庶女二小姐慕容云岚一直被自己所遗忘,平日里自己也不曾多多关注多她,慕容仙歌反而是得到了自己不少的疼爱,看云岚年仅十二岁的小模样,与大媳妇上官氏据理力争,只是为了保护她那洗脚婢出身的母亲,不禁有些动容,换了是旁人,如何能够冒着被责罚的危险,不顾一切,为自己的生母辩护!
这种爱,这种对生母的大爱,极为感染了老祖宗拓跋氏,曾几何时,她也像云岚这般为母亲苦苦力争,为了母亲她同样像云岚这般付出自己的一切努力!
“老祖母……”慕容仙歌凌乱了,想不到平日里自己可是集丞相府内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可今日里不知道怎么了,卑贱庶妹如此胆大妄为得跟母亲上官玉瑶据理力争,而父亲慕容征也迟迟不肯发作。
慕容仙歌姐儿的凄苦呼唤,并没有引来老祖宗拓跋氏的多余目光,反而,拓跋氏老祖母看着慕容云岚道,“云岚姐儿,你维护你的生母杨氏,这是理所当然,可是上官氏终究是你的嫡母,也是你的母亲,你也要尊重她!”
听到这话,慕容云岚心中一甜,摆明了,老祖宗拓跋氏这话是冲着自己,她是老丞相府的掌权人,说话做事都要维护到方方面面,看起来既不冷落了庶系,也不会过分庇护嫡系,维持相府嫡庶生态的平衡,是老祖宗惯有的手段,从而可见,老祖宗拓跋氏也是属于帮理不帮亲的上位者。
相父慕容征是过度疼爱了慕容仙歌,他正欲发作,却同样也听到老祖宗发话了,自己也便不好说什么了,他向来侍孝,再怎么什么也只能忍着,不敢违背老母亲。
老祖宗的话儿在理,慕容云岚缓步走到老祖宗跟前,微微一福,“老祖母教训的是,云岚以后再也不敢了,只要母亲答应我以后不准在尚未查出真相之时,对我生母诸多诽谤!”
“母亲”,这个小蹄子,竟还有脸叫我“母亲”!哼!正是跟她生母杨氏一路的货色!
长房夫人上官玉瑶怒色稍敛,也不敢作高声,老祖宗拓跋氏在上,她老人家发话了,自己不可能在忤逆老祖宗的了。
“玉瑶啊,云岚姐儿喊你母亲了,都是一家人,以后你再不能随便诽谤她的生母杨氏了。”
说罢,老祖宗拓跋氏接过一等丫鬟嬛香递来的御前龙井,轻轻在嘴里吖了一口,慈祥的老目凝向长房夫人。
上官玉瑶哪里还敢多说,“媳妇听老祖宗的。”
说到上官玉瑶不敢高声,那是因为她心中有鬼,每逢午时三刻她都会和叶春海在榻上缠绵一番,明知道老爷子慕容征午时三刻都不会在相府中出现,老爷子这个时候都会去郊外,至于他去郊外做什么,外人无从得知,因为老爷慕容征从来都不肯让下人跟着。
这一切都是来自于云岚前世的记忆,若不是云岚把握了这些先机,而没有立刻和长房夫人斡旋到底,恐怕母亲此刻早已含恨饮下鸠救,魂游天际。
“好了,你们都是散了吧,我要休息一下。”
老祖宗拓跋氏向众人下了一个逐客令,连亲生儿子当今丞相慕容征也不例外。
这样的位份尊崇,除了老祖宗拓跋自己是丞相的老母亲之外,她还有一个尊称,那便是:大华朝一品诰命夫人。
她老人家可以随时进宫面圣,无须禀报,这个至尊无上的称号,是大华国开国皇帝赐给她的。
杨心澜跪在地上,对着慕容征流泪道,“老爷,你要相信贱妾,贱妾永远永远不会背叛你的。”
“哼!”慕容征一甩长袖,就差没在杨心澜的胸口上狠狠踢上一脚,若不是老祖宗在场,这么多丫鬟仆妇在这里,他一定会这样做的,对于背叛自己的女人,他可是不留任何情面的。
“老爷……”杨心澜眼泪都苦干了,依然匍匐在地,浑身瘫软。
“母亲——!”慕容云岚一把抱住娘亲,心中默念道,渣爹慕容征,我以后定会为娘亲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