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记饼业倒了,这是足以轰动整个桃花镇的大新闻,满记饼业种类丰富,口感一流,在桃花镇屹立三十余年,不仅在桃花镇,甚至是青华府都算得上是老字号、好口碑的一家饼业铺子,没想到却在织女节当日被官府查封,坊间传闻是县太爷收到暗告,说是从里面搜出了三百余斤的禁鱼,大齐历经四代,每一代皇帝对扑杀飞鱼走兽都列定了详细的历法,凡是在规定时期内扑杀飞禽走兽,斤两五十斤一下,罚银五百两;达到五十斤以上,要罚银三千两,拘牢半年;凡是五十斤到百斤的,罚银五千两,拘牢一年;百斤到三百斤,罚银万两,拘牢两年,颊边刻丑字;三百斤以上的,直系三代不得入朝堂。
一万两对于满记老板来说,算不得大笔数目的银子,碰巧在于,满记老板满富贵将自己全部身家都在南丹府、中城府投资开了钱庄,又用了钱庄的一大部分银钱去做出海的本钱,一时收不回来银子,发生了查出了私自扑杀禁鱼的事情,满富贵本来以为不要紧,只要自己从钱庄中暂时取出一笔银子来事情便能圆满的解决,才一万两,小意思,最多再给一万两,自己便可以不用坐牢了,令他难以置信的事,在青华府桃花镇发生的事情,不知怎么的传到了南丹府和临近京师的中城府,还越传越夸张,越穿越难听,说他扑杀了一千斤的禁鱼,惹得皇上雷霆震怒,要抄了满记饼业铺子,一时百姓、官员、商贾,凡是曾在满记钱庄存了银钱的,都纷纷去取来自己的银子,满富贵愁得焦头烂额,将自己的女儿卖给了中城府知府做小妾,却只是担保他不用坐牢,满记钱庄才开了不到一个月,便岿然倒塌!却还不足以还储户的存银,满富贵无法,只得卖了满记饼业的店铺,正当满富贵以为只要自己出海生意圆满,还是能东山再起的时候,坏消息接二连三,满记雇佣的船只遭受了海盗的侵袭,死伤无数,船上的一大笔银钱都被洗劫一空,满富贵一听,吓得直哆嗦,最后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商场如战场,满富贵倒了,赵老爷的生意却越来越红火,赵家成为了桃花镇数一数二的大户!桃花镇的没有不认识赵老爷的,连称呼都改了,以前叫老爷,现在叫大户,赵大户!
赵老爷特别喜欢这个名字,为了听别人这么叫他,没事就出去逛游,赵家的姑娘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没有订亲的姑娘只剩下五姑娘了,一时被赵家的门槛差点被人给踩扁了,赵满福姑娘活了两世,终于感觉到了被人追求的自豪感,虽然不曾见过那些男子,但是每次躲在屏风后面听别人将未来夫君夸得天上仅有、地上全无,又将自己赞美得比花儿还美,赵满福就忍不住心飘飘然,飘然之后赵满福又痛苦地回归现实了,前几日还没人来呢,满家倒了,赵家发了,她被求亲了,这其中的关联太明显,赵满福暗地里也唉声叹气,生怕赵家的长辈将自己奉献出去。
正所谓树大招风,赵家发了,穷亲戚来请安老太太的也尤其多,赵老太太一律最少几百文、最多一百两的打发去,现在叫古娘子、以前叫赵姑娘的赵诗谦又来了,却不是来讨银子的,而是单纯地来看赵老太太,还奉上了自己庄子上的土仪,一张小油嘴哄得赵老太太心花怒放。
至此,赵府的人都说赵二姑娘看着便是富态了,穿戴得与府里的太太一样,不似庄家妇人寒酸,难能可贵的是,二姑爷心疼姑女乃女乃,婆婆、小姑子都是好说话,这女人,吃穿够用,还有这样的婆家,真是天大的福气。
赵满福叮嘱赵诗谦,“你好歹做人媳妇的,怎么能没事老往娘家跑,婆婆再温和,小姑子再好说话,你也得注意闲言碎语。”
赵诗谦满不在乎,“你懂什么,我这是要为离开做准备呢。”
“为离开做准备?难道你不讨好老太太,就走不出桃花镇?”赵满福心中疑惑,赵诗谦这是打得什么注意。
赵诗谦沉吟片刻,“你与我的关系不算是顶好的,我们两却是赵府里相处最好的姐妹,如果赵府出了事,我最想救下来的,当然也是你。”
“说得好像赵府随时会倾覆一般。”赵满福只说到这里,便顿住了,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一成不变的,满家倒了,她虽然没有亲眼见到那悲凉的光景,从奴婢们传来传去的谣言看来,必定是凄凉萧条的,赵府,未必不会是下一个满家。
赵诗谦知道赵满福已经想到了关键点,“我劝你,趁父亲心情大好的时候提自己的婚事,还能落个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最近我们赵府风头太盛,可金家却低调非常,我心里总感觉不好,但总归是呆在闺阁里的女人,哪里能想到许多,只是觉得心里混沌,不舒服,好歹我们古家有了存银,都是过日子的人,不靠赵府也无碍,这一次,我决定了要与赵家闹得不愉快,接着就搬到京师去。”
“搬到京师?”赵满福声音拔高,“你们有银钱吗?哪里可是要花好多银子。”
“怎么没有?我的嫁妆够用了,等我们都去了京师,便将古家的祖宅田地的契约书都带在身上,做个退路,就算在京师混不下去,也不至于饿死。”
“你这么乱来,你婆婆也依你?”赵满福不知道是替赵诗谦高兴还是担忧,掌握主导权是好,就怕赵诗谦太女敕,做得决定会让整个古家更加萧条。
赵诗谦闻言,脸上得意起来,“你不知道,她们先前做生意都赚的很少,不景气的时候,会不赚甚至赔本,我嫁过去之后,便大干了一场,这里建议一点,那里建议一点,生意转而好了,婆婆夸我能干,小姑子心里很是崇拜我,家里就是我做的主,我婆婆还说了,不去京师试水,怎么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就算错了又怎么样?吸取经验,从头再来!好日子不会白白落到你头上,付出才有回报!”
赵满福目瞪口呆:古嫂子不会是穿来的罢?或者是说,古云汉其实是穿来的,然后教导了古嫂子很多先进的知识?
赵诗谦掐掐赵满福挺翘的小鼻子,“做什么那么惊讶,我婆婆以前是比较庸钝,可我去了之后,帮衬她们做生意时传授了许多,我婆婆现在性子还是那个性子,想法却已经不是那个想法了!”
赵满福皱眉拨开赵诗谦的恶抓,“那你又是什么时候改变的?你的变化好大,以前那么张扬霸气,一副挡我者死的架势。”
赵诗谦闻言没有生气,随着赵满福的询问,眼神飘忽起来,似是遥想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改变了,良久,一股微风吹来,赵诗谦额际一缕细发飘起来时,才回答赵满福的话道:“应当是被我妹妹构陷的时候罢……其实,我本来就有很多的想法,只是性子张扬了些,被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后,已经没了张扬的勇气,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就会在不明所以的光景下死去。”
赵满福受到赵诗谦的启发,心里也乱得砰砰直跳,她实际上是成熟了,可心底还是不想顶着这娇小的身躯成亲,赵满福送走了赵诗谦后,三姨娘瞅着空闲来了,将自己身上一应公子的身份贴子给赵满福看,自己一旁也详细的解说,这家公子是独子,好处是没有人分家产,那家公子是老幺,好处是不用承担长媳掌管偌大家宅的责任,这家公子考出了举人,那家公子怎么怎么样,等等,直说道晚饭时候。赵满福自己当然更加上心,心理关过不去归过不去,现在能生存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赵满福挑人的要求真的不高,只要身家清白,没有杂七杂八的伯娘婶婶姨娘等等亲戚,兄弟姐妹什么的都不重要,毕竟同辈的相处起来要简单些,最后挑出了一个名字因为太复杂以至于看不明白的的男子,条件什么的都很普通,举人身份,在知府衙门里任职文书,听说很受知府老爷的器重,年纪比原主大九岁,没娶过亲,听说脾气很好,到底是不是真的,三姨娘说她要派人调查,大约三日后可以见分晓。
谈定自己的人生大事后,赵满福心里不爽快,便在赵府花园里一座假山里乘凉,听到假山的另一头两个丫鬟碎碎念,“听说了吗?六姨娘今日又得了许多上好的布匹。”
“为什么?前段时日不是一起都发到各院了?”
“六姨娘肚子疼,赵老爷心疼,便命人去绸缎庄挑了最好的,听说拢共要六百多两银子呢!”
“六百多两!天啊!我爹、我娘、我哥哥加上我,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银钱!六姨娘穿得都是什么绸缎做得衣裳。”
赵满福听得无趣,起身咳嗽一声便走了,吓得那两个小丫鬟拍拍**溜了了。
赵满福心里七上八下了一天,对自己有归宿了,她心里当然安稳,但是又怕遇到不良夫君,嫁过去会过上苦哈哈的日子,一开始有萧珉自荐,赵满福这一边当然是想找个能不发生任何房事的长期饭票,与萧珉在一起最大的好处是可能能回到现代,就怕回不去后,那厮一开始是说有名无实地照顾自己一辈子,呆在这个封建腐朽的时代越久,思想也跟着腐化,娶无数小老婆回来,她又是有名无实的太太,日子岂不是难过?赵满福讲究一个稳字,萧珉性子太跳月兑,还是不要冒险了,女子的下半辈子可是很珍贵的,尤其在封建时代。
赵果儿见自己的娘家壮大,将姿态放得更低,伺候得金太太几乎要把她当成闺女来疼了,金大公子在赵府玩腻了,也正是要择日回去,赵凌秋撒娇着让金大公子将自己带走,还说不求名分,可女人心海底针,不仅难猜还贪婪,哪有真不求名分,金大公子寻思着塞一个女人到自己屋子里,不过是多双筷子,虽然玩腻了,也毫不在意地将赵凌秋带回金府,给了个贵妾名分。
赵凌秋才去了金府七日,五姨娘便疯了,据说是看见了四姨娘,赵满福听了挺害怕的,立刻卷铺盖去了三姨娘的屋子,在搬屋子之前,理所当然去征询了老太太的意见,最近赵府益发风生水起,老太太的心情当然也高昂,满福请求的话一说完,赵老太太便笑着答应下来了!
次日,五姨娘luo着身子在客人面前行走,气得赵老爷将她打了几个板子,**烂了,两只手臂也烂了,衣服破破烂烂的挂着干涸的血块,被扔出了赵府,赵满福以为赵凌秋会回来救下自己的姨娘,不过,她等啊等,赵府步了满家后尘的那一日,赵满福才知道,赵凌秋已经被赵果儿卖到妓院去了!这是一个很残忍的消息,不过再后来赵满福又听到了一个流言,说当时四姨娘的胎死月复中,五姨娘有很大的干系,所以受了报应,这个消息在赵府传得轰轰烈烈,无人不知。
赵满福害怕三姨娘心里膈应,还特地安慰了一番,没想到三姨娘十分豪爽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我好着呢,早上请完安后诵经念佛,偶尔与女儿说说话,再与全宝互通书信,这么舒心的日子,赵府只有我享受得到了,你的婚事也不用忙,那个男子听说我们府邸这样,也另求娶了女子,亏得先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不然一时双眼蒙蔽找了那样的,后悔一辈子!”
赵府里,也只有三姨娘能这么逍遥自在地说话,赵老爷连自己的生意怎么崩溃的都不知道,只听说这家店没钱了,那家店没钱了,还有好几家饭店因吃死了几个人被告到了县衙,赵老爷忙着疏通关系,县太爷换了任了,是一个看着很猥琐的年轻男子,听说是去年的进士,一直等着分派工作,先前实在京师里的翰林院给人当下手的,有月例、有官职,但都很低,基本全部可以忽律不计,好容易捱到了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也是能贪就贪,不知道他是哪里听来的赵府是被人阴了的消息,光收赵老爷的银钱却不办事,赵老爷见新官的三把火没有烧到自己身上,气馁之余立即去攀关系,大姑爷的关系硬啊!赵老爷忙着修书去了,可两日过后还没有消息,赵老爷急得上了火,嘴里长了鱼眼,嘴外冒着泡,眼白泛红,眼眶青紫,脾气也越来越暴躁了,不得已,只好请赵太太、赵君翊去看大姐儿和公子,不知为何,赵太太硬是要赵满福一同去,赵老爷恳求心切,也同意了。
赵老爷本来是想叫赵太太先回娘家的,可转念想到自己从伍家借的那一笔万两的银子还没还上,现在再去,肯定是讨不了多少了,且伍家的生意与赵家牵连甚广,赵家倒了,伍家现在也好不到哪里,赵老爷狠狠地哭了一场,心里又慌又难受,满脑子的都是赵府倒了之后,自己该怎么办!
赵氏族长本来还恨着赵家退掉二姑娘的婚事这件事的,后来赵家接二连三的又霉事,赵氏宗族的人立刻都打消了念头,心里暗暗庆幸自己没有与桃花镇赵家联姻,这时,金家的人找到了赵氏宗族,说是看中了几块地,要租来用,赵氏族长赵儒萣暗暗揣测:桃花镇赵家可是还有金家这个大山,他们这几日看低桃花镇赵府不来往,是不是草率了?
那金家的管事似是看出了赵儒萣的想法,笑道:“赵家是赵家,金家是金家,两码事!”
宗族这边便得到了一个确切的信息:赵家是倒定了。
赵太太、赵君翊、赵满福一辆马车上,可赵太太一句话也不与赵满福说,搂着赵君翊,说着一会见到了人该怎么叫,赵满福脸皮厚,并不为自己被赵太太故意冷落而尴尬,一路上盯着自己得而膝盖,没有移开过眼睛,赵君翊支支吾吾地应下赵太太的话,心里对赵太太忽略赵满福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