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瞳孔缓缓睁起,在微弱的光线下,透着忧郁,疲乏。
啪——嗒!一滴寒水,溅落在低洼的水坑,荡起一圈涟漪。
“你终于醒了。”柔弱的声音透着几分惆怅。
紫荍从废墟中爬起,望着身下一排排簇拥的冰凌,吃力道:“这是哪?”
“不清楚……我想应该还是在熔岩通道……你……快走吧。”
“为什么?”
阴暗的世界一片寂静。
“恐怕我无法离开这里了……”柔弱的声音透着黯淡失落,可接连的咳嗽却如无法控制的崩流令茫然的紫荍从迷惑中清醒。
一幕令她难以磨灭的画面充斥在她的紫瞳。
一道巨大的冰体扭曲夸张的蜿蜒而上,宛若巨浪被瞬间冰封。冻住的碎石,封住的落岩,不尽其数,足可堆积成一座小山。巨大的冰体犹如一头上古的凶兽洞张着巨嘴,藐视着其下的生灵。冰胧稚女敕的双臂封在豁开的冰体,如一对折翼的翅膀守护着下方憔悴不支的身影。
直至此刻,冰胧胸口才发出一丝带血的颤抖。
她的脸色看上去黯淡无光,可却强忍着疼痛,在洁白的脸颊上弯出一道弧度,很灿烂,很开心。她的声音如流水般滴进紫荍干枯的心田,“红烛曾问我:当你需要用生命去守护同伴时,你会搭救吗?我说如果是她的话,如果是别人,我不知道。”
紫荍眼中泪水止不住的涌出。她无法理解,无法明白,可泪水仍是难以抑制,那是她麻木心灵的哭泣。
冰胧想去劝慰,可双臂却不听使唤的喷溅出两道血花,由内染红了纯洁的冰面。
“啊!”冰胧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刺骨的疼痛,滚滚的汗珠顺着她的发丝滴落,宛若血水。当无灵和雪儿掉入深渊,当紫荍在迷茫失措中陷入昏厥,无助的她只有担负起活着的责任,哪怕这重量很轻,很轻。
“你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要用生命去救一个让你们身陷绝境的人?”
“为什么!”泪流满面的紫荍双手无力的敲打在她无法撼动的冰体。
“或许是因你算我的伙伴吧。”脆弱的声音如针尖般扎在她的心口。
紫荍失声痛哭,可懊悔的她神色却突然一颤,仿佛失去了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
那竟是她与通灵的精神烙印!
这种失去,不是暂时,而是彻底的再无一丝感觉。
这种极端的情况只有两种,除了强行的解除,只有死亡。
硕大的冰体发出迸裂的声音,虽然很微弱,可身为施法者的冰胧却清楚的晓得,她的力量在渐渐消散,冻住的冰石撑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崩塌。她咬着嘴唇道:“紫荍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紫荍恍然抬头。她留意到无情的裂痕如苍白的霹雳在冰体间逐渐扩散。她望着已欲晕厥的冰胧,心中下了一个改变二人一生的决定。她不会再唯命是从,不会再让那个遥不可及的“字”离她而去,哪怕那个“字”与她终身无缘。
她眼神坚决的回眸一望,见断裂的前方,有一块平稳的地面。她运转自然之法,浑身闪动着紫焰,疾行而去。
只见四道紫藤青刃准确无误的插入冰胧双臂前的冰体,散射出的数道青丝将冰胧的腰身紧紧缠住。她则飞身而跃,跳到对岸,回眸道:“冰胧,我不会丢下你的!”
“你要干什么?”冰胧望着缠紧在腰间的青丝,一股可怕的念头油然而生。
紫荍心中决然,哪怕就是消耗掉自己的生命,也要救出冰胧。她浑身闪动着紫色的火焰,宛如幽灵的鬼火灼热燃烧。那是一种境界的升华,只是尚不完全。
她轻喝一声,“破!”冰面间溅射的血花飞舞而起,滚滚青丝穿透冰面,在冰体间支撑起一道道裂隙,坚韧的裹住冰胧脆弱的双臂。汗珠密布的她全身剧颤,周身燃起一圈耀眼的紫色火焰,在硕大冰体倒塌的那一刻,将冰胧跩出。
无尽的岩石倒塌崩离,轰隆声不绝于耳。脸色苍白的紫荍搂着已然晕厥的冰胧在滚滚尘烟中穿行。
紫荍心中念道:“对不起,我救了你,冰胧。请不要怪我,如果你的双臂治不好,就让我来化为你的翅膀!”她柔弱的眼神透着一丝坚毅,从怀中掏出临行前,红烛分给她的碎玉。
可阴暗空旷的通道内,突然传出一声百转回肠的可怖之音,这突如其来的地底之音宛如地狱的恶鬼催动出急促的魔笛。
红色祭坛前,红烛四人毫无停歇的搬运着挡路的碎石。龟裂的硕大岩体被檀木施展的“铁杵腿法”一块块轰碎,他发疯的向前开凿;而剑南桑与斑驳则将重有百斤的大块碎岩纷纷挪走;而红烛则控制着不知从何处引来的上百只嗜血尖牙捡挑着细碎零散的石头飞向远端。
嗜血尖牙喜欢群居在阴暗干燥的洞穴,性情易怒,可如今却都如忠实的仆人般挥动着锋利的小爪,在空中运来运去,听命于双睛越发火红的红烛。
神色忧凝的她紧紧攥着手中的两块石子,期盼困在熔岩通道内的冰胧平安无恙,尽快传来信息。
而天苍仍如一头死猪,熏黑着半边脸,躺倒在岩地一侧,昏迷不醒。
还好他闲麻烦,事先将碎玉丢给紫荍。
这时红烛被汗水浸湿的手心传来一丝攒动。她望着牵肠石所指的方向,失声道:“他们还活着!”
“真的?”斑驳将手中百斤余重的石头应声放下。他脸侧的咒文早已被灰尘蒙盖,可此刻他的样子却显威武。
“嗯!”可就在这一瞬,滚滚的轰鸣如岩流崩动,由地底传来。众人尚未清醒,诡异叠起的噪声就冲击而来,四个孩童的耳膜仿佛挨了一记重创。
这是什么声音?竟如此可怕,如此愤怒,这震动的吼声仿佛积压了万年的怒火。
地面在一阵摇晃下,渐渐恢复平静。红烛四人勉强站稳,望着刚刚清理开的碎石又将熔岩通道堵死,心中一片茫然。
斑驳此时心思复杂,他从未听过如此心惊肉跳的声音,哪怕是那只令他记忆犹新,守在圣山之上的帝鸟,虽然声盖云霄,可远远还没有达到“可怖”二字。
咔的一声,冷脆的响声打断了他的思路。红烛手中的玉碎竟龟裂成碎块,顺着她稚女敕的指尖滑落而下。红烛变得脆弱的神经如遭雷霆一击,她茫然的呆望着手心。
看在眼里的檀木,忍不住道:“紫荍她们一定是遇到危险了,不然是不会轻易捏碎的!”
南桑眉头紧皱道:“玉碎已经破碎,至少证明他们还活着,但愿这恐怖的吼声与玉碎的破碎没有关系。”他心道:“无灵,雪儿你们千万不要出意外,否则我……”他攥紧拳头,向倒塌的熔岩通道再次走去。
斑驳本想劝慰红烛几句,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他大吼一声,晃着膀子,朝那将邪祟之物压在浅坑之下的附魔锤迈去。
剑南桑停在倒塌的熔岩通道前,朗目中透着一股决意。他拉开马步,双拳垂腰,低声一喝。一道道缠缩的寒冷气息顺着他的双拳四溅而开,仿佛他要将全部的力量都融进其中。
红烛火红的眼中却下了一个决定,抬头道:“你们退后。”声音虽轻,却清晰透彻。
剑南桑眼角斜视,不由气势一顿。红烛脸上荡漾着一抹释然,在她的胸前**出一条比她的双目还要耀眼的火红胸坠。
檀木疑惑道:“怎么?”
斑驳停下拾锤的动作,心想难道红烛姐打算捏碎红珠?那可是性格苛刻的红衣长老赐给红烛姐的礼物,如果红衣长老知道他们擅自来此,不知会怎么惩罚他们。
“你胸口的莫非是联珠璧?”南桑眉头再次皱起,他的背影异样冷峻。
檀木没头没脑的模着前额道:“联珠璧?”
南桑语气不急不躁道:“据说那是龙兰部落极为特殊的一类宝物,可与百里之外的人互相沟通,甚至求援,一般都会由强大的施法者进行封印。”
“原来是这样。”檀木恍然的点了点头。
但南桑却怒道:“可你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斑驳颇显不忿道:“剑南桑,联珠璧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拿出来?”
“好了!”红烛冷喝一声道:“是我不好,没有早下决心。不过现在不是迁怒的时候,我们必须动用一切力量,解救困在里面的人!”她拽下拴在脖间的红彤宝珠,望着那滴血的光泽,运劲捏碎!一道耀眼的红光在众人面前喷射而出,虽然没有红色祭坛发出的万丈红光夺目奇异,却也有着强大的法力波动。
只见一道淡淡的虚影浮现在众人面前,那是一个赤眉老者,威严肃穆,一身红袍。正是龙兰部落的红衣长老,红骜(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