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王婶整个人憔悴了不少。其实大人们都在背地里议论,毕竟那天夜晚,大家都没见到王婶出现。大半夜的,趁王权贵不在家里,她一个女人家会去了哪里?
同时也没人知道王权贵发现这事后,会怎么对待王婶。但确实有一段时间里,王权贵晚上已经不出去加班了,而王婶自然也就没再出过门。
王婶也没过问耗子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每次见到耗子,都会情不自禁的叹气,一副yu言又止的样子。耗子于心不忍,好几次故意提到华nǎinǎi,王婶却从来都不接他话头。
耗子手里没证据,自然也不敢随便乱讲。有一次我忍不住劝他:“这件事你以后能不能就别再琢磨了?可能他们大人之间也有苦衷,我们就别跟着瞎搀和了!”
耗子一听就来了气,“那你想想,你就住在他家隔壁。他家里要真有四分之一个华nǎinǎi,哪天半夜里爬过来,往你家窗台上一站,你说你会怎么办?”
耗子一句话点破了几天以来我心里郁结得最深的结。我叹了口气,无话可说了。耗子也跟着叹气,末了劝我道:“好了,别怕了,我是吓你的。其实我是觉得,华nǎinǎi一个老人家其实也挺可怜的,当然王婶也可怜,我这么做,其实也是想帮帮她们。”
我无奈的道:“也许整个事情都只是一个误会呢?或许,你当时看走了眼,其实那就是一盆花草什么的?”
耗子摇摇头,坚决的说:“不会,我不会看走眼。那副场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没过多久到了寒假。耗子开始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并找我商量。他计划的第一步,是去给王权贵儿子王华强扫墓。
我当然知道他扫墓的真正意图是什么。想到他这一真实的想法,我不禁感到全身发冷。可是耗子认为,王华强根本就不会有墓地。
我劝不过他,只好帮着他去打听。因为直接问王权贵是不可能的,而王婶大概也不会对此多有透露。何况这也是人家的伤心事,能不提就尽量不在人家面前提。
后来通过医院里的几位老前辈,我们总算是打听到了王华强的墓地。据这几位伯伯讲,当年王权贵家里出了事以后,他原本是不愿意跟外人多讲的,可是单位里为表示对他的关心,坚持一定要到墓地里去看看那孩子。
经过这几位大伯作思想工作,王权贵才勉强同意了,并在有一年的清明节,带着他们去看了那在两座大山背后的墓地。
得到具体地址之后,耗子又来拉我了。本来那地方极远,而且还要爬很高的山,步行得要一整天的时间。不过想到寒假反正闲着没事,不如陪他去走走,权当去郊游吧。
那天一大清早,我们各自带了一壶水和几个馒头,对大人随便撒了个谎,就从公园背后小路上了山。
大约黄昏时分,我们才到达那几位伯伯说的那座小山村附近。我们实在想不明白,为何王权贵要将一个孩子放在这么遥远的地方。虽然这一带远离城镇,风景确实美不胜收,可欣赏风景似乎不是王权贵的作风。
我们在山村附近转了有好几圈,却始终不见那几位伯伯说的墓地。没办法,只好去村里打听。
结果村里也没人知道,问了许多人,才有几位老人说,好像以前是有过这么一个墓地,不过几年前山里发生泥石流,把许多墓地给冲开了。那些有后人的墓地,后来都给自己祖宗重新修葺了新的,唯有这一座没人管,又说那墓地好像本来就是空的,其实修不修也无所谓的。
空坟?
听到村民这么说,我不由得大吃一惊。耗子却嘿嘿冷笑,说他早就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可我还是不甘心。毕竟泥石流冲唰过的大山,什么都可以带走。不能因为泥石流过后里面没东西,就断言那墓是空的。
我想山里人闲着没事时,故意把简单的事讲得玄虚也是有的。后来有位老人告诉我们,村东头有户姓罗的人家,他家里人可能会知道这件事。
我和耗子一听这话又来了劲,于是谢了那几位老人,又往村东头赶。这村子本来就不大,十分钟不到就从西走到了东。
我们打听了一下,果然一块玉米地边上有户姓罗的人家。我们过去敲门,出来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妇女,很吃惊的看着我们,问我们有什么事。
耗子说我们有事向她家里打听,那妇女倒蛮热情,笑呵呵的就把我们迎了进去,一面招呼我们坐下,人就过去沏茶。
过了一阵,走出来个五六十岁的小老头,提个水烟筒过来跟我们聊天,问我们要打听什么。
我注意到院子开着的后门外,横七竖八放了许多石料,看上去像是一个石匠的家庭。那些石料里有几个半成型的小石狮子,还有几条看上去像是墓碑的东西。这下我明白了,为何先前那老人家要我们来向这家人打听这个事。
耗子讲明了来意,并问老人清不清楚西头那片番薯地里原先有过的一座墓。老人想了半天,说他做石匠一辈子,远近几个村子的墓地都是他修的,可是那片番薯地里的,他也记不清楚了。
我和耗子描述了半天,老人呼噜呼噜的吸了半天水烟筒,再抬起头来,还是一脸茫然,“真记不得了!”
这下,我和耗子又没辙了,打算再喝一盏茶就起身走人。老人于是又陪聊了一阵,随口问我们道:“既然说是那墓地都被大水冲了,你们还找了做什么?莫非,你们认识那墓地主人?”
耗子眼珠子转了一转,叹气道:“我们是认识那主人。他交代我们来给他办点事,说墓里虽说是空的,可毕竟是自己一个心结,要我们来帮他了一了。”
老人“哦”了一声,“他说是空的?”
耗子点点头,“是啊,我们大家都知道那是个空墓,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嘛。”
老人又低下头去吸了一阵老烟筒,然后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们是他后人?”
耗子摇摇头,“不是,不是,我们是邻居。他自己腿脚不便,走不动了,我们也就是来给他帮个忙。”
老人沉默了一阵,为我们续上茶水。从他表情上,我们看到了一线希望。
老人喝了一口茶,然后心平气和的说道:“那好吧,既然他自己也没隐瞒,我也没必要为他遮掩,毕竟都十几年的事了。”
一听这话,我和耗子都不由得jing神一振,不过还是努力控制住表情,显得不动声sè。
老人慢悠悠说道:“我记得,那年确实是来过一个男的,跟村里买了块墓地,并让我去修。末了交待说,那地是空的,让我只管按照正常方式修,只是不要对任何一个人提起。”
耗子看了我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道:“那都是哪年的事了啊?您老还记这么清楚,真不简单!”
老人笑笑,“只记得是个清明节前一两个月的事,至于哪一年,那倒是还真不记得了。”
耗子点点头,呡了口茶,问道:“可是修个空墓,您当时不觉得奇怪么?”
老人苦笑道:“奇怪啊,我干这行大半辈子了,可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事的。不过那人看起来一脸怪相,我也没敢多问。反正能赚钱的事,我做事他付钱,多管那个闲事做什么?!”
这下我心里有些明白了。看起来,当年王权贵应该是为了应付单位里的领导,才在那一年的清明前一两个月的时间里,匆忙来这里找了块地,偷着修了座空墓。
耗子还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那后来,有没有人来给这空地扫过墓啊?”
老人笑了一笑,“说来好玩!明明是座空的,那一年的清明,还真来过几个人。他们也没正儿八经的扫墓,就是看一看,坐了一会,留下些果品就走了。”
老人讲到这里,我们基本已经确定了,这就是王权贵演的那出戏。可是,他为什么要煞费苦心的动这么大手脚,到这遥远的小山村里修座空墓呢?
同时我还有个疑问,单位里为何要对这件事情这么费心?虽说关心职工也是情理中事,可是关心到这份上,多少有点不可思议。
我没对耗子讲出我的疑惑,毕竟十几年前发生的事,我们都不在现场。或许当时王权贵的情形确实值得同情,也引起了领导的关心也说不定。
总之,耗子的第一个计划圆满完成了。我们一路小跑着往家赶,到家时天已经黑了。耗子起初看上去相当兴奋,毕竟此行最终证实了他的猜想。
可是临近家门前,他又变得忧心忡忡。我心里也明白,既然所有一切皆如他自己猜测的那样,那么这件事情就真的变得很复杂了。并且华nǎinǎi,也就真的可能有危险。或者真的已经遇到什么不测了。
我小心的问耗子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沉默了半天,叹息着道:“这样吧,我们明天就接着实施第二个计划,去趟华nǎinǎi的老家小房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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