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
“太傅,父皇刚才夸奖我了。说我功课做的好!”韩臻得意的朝赵麒炫耀道。这时候他还是半大的小孩子,乌黑的眼珠泛着耀人的光泽。
赵麒模模他的脑袋,道,“殿下聪慧,天资过人,皇上必定是欢喜的。”
韩臻觉得赵麒的这番话比皇帝老爹的夸奖还要让他激动,笑嘻嘻的伸手挽住赵麒的胳膊,道,“太傅,我这么争气你要给我什么奖励啊?”
“殿下想要什么?”赵麒笑着问。
韩臻思索许久却想不出来,便道,“我现在不缺什么。不如等我想好了,太傅再给我!”
赵麒点点头,宠溺的看着他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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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韩臻手足无措的望着御医来回奔忙却丝毫帮不上忙,只能坐在床侧看着昏迷不醒的赵麒痛苦的锁着眉头。
那御医上好了药包扎好伤口,又把了脉,道,“皇上,丞相这是心中有事不得纾解,这额头上的伤微臣已经上好了药,这几日再来换上两次便无碍了。只是这心病还需新药医,微臣只能开几贴安神的药来安心助眠,余下的事还是要看丞相自己了。”
韩臻皱起眉头,“你这庸医!这点事都办不好留你何用!”
皇宫里的御医本就是脑袋悬在裤腰带上。那御医连忙跪下请罪,“臣无能,求皇上饶命啊!”
韩臻冷哼了一声,却挥手叫他退下去了,临了了又道,“记得明日来养心殿换药!”
这养心殿自然是小皇帝的寝宫了。此时,赵麒正睡在那床榻上。要说其实赵麒是个认床的,不过养心殿的龙床他上辈子睡过了无数次,现在自然是睡得安稳。御医在他的额头缠上了厚厚一层纱布,看起来有些滑稽。
赵麒这一睡又是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期间他在阴曹地府闲逛了一遭,他仿佛看见许多以前的事情,从他初入皇宫为小皇帝的太傅,然后到小皇帝登基他殚精竭虑为他横扫一切障碍。他都记不清小皇帝是什么时候对他起了杀意,或者从一开始就有了。赵麒觉得小皇帝性情单纯,现在才恍然大悟,他是太会演戏了。
小皇帝平时表现的太过无害,让他疏于防范,所以那忽来的毒酒才要了他的命。这也可见小皇帝城府之深,竟然生生隐忍了十年,甚至还要更久!
赵麒只觉得心中浑然发冷,鬼门关前晃了一圈,命保住了,心却死的踏实。也许谁也体会不了赵麒现在的心情。
这接二连三的事情,他再也无力为小皇帝在心中辩解了,只能茫然无措的接受小皇帝对他心生杀意的事实;这一辈子的小皇帝其实就是上一世赐他鸩酒的小皇帝的事实。
赵麒原本以为重生过后可以改变什么,现在才蓦然醒悟。这一切早已成定局,怎么会有转机?他以为对小皇帝多加关照,至少可以让小皇帝下手的时候心生少许犹豫。可是他忘了,上辈子的关照还少吗?他的下场还不是如此?
赵麒看着身下的龙床,只觉得仿佛身后一个无底的深渊要将他拉扯进去,从此万劫不复。
这一世的小皇帝表现的很好,比上一辈子还要无辜可怜。
可他终究是皇帝。而自己,是他的奴才。
这个时候韩臻应该是在上早朝,赵麒心中还没想好怎么处理之前在殿中失仪之事,急急忙忙的穿上衣服就从宫中奔回了丞相府。这小皇帝到不至于为这一件事就杀他灭口,毕竟他才刚登基,至少不会选择在这个时间对自己动手。幸好身为丞相,好歹小皇帝也知道忌讳。
赵麒心中暗道,看来为了保命,他只能呆在这官场再模爬滚打一回了。大约他失势之日,就是他命丧黄泉之时了。
赵麒两天没回去,丞相府早就乱成一团,宫中只说赵麒病了也不说是什么样子的病,闹得府上人心惶惶,鸡犬不宁。
王福老管家一见赵麒额头上的白纱,中间还隐隐泛着血迹,不由得老泪纵横,“老爷,您可算回来啦!可真是吓坏小的们了!这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来人呐!快叫刘大夫过来给老爷瞧瞧!”
翠儿也哭的是花枝乱颤,催人心肝似的,“老爷!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奴婢给您备了些菜,一会儿就让厨房热一下端上来!怎么好像瘦了好多?一会儿再炖点燕窝粥补补身子吧!”说着也张罗着去了。
赵麒奇怪的想,原来这些在他心里可有可无的人,却是真心实意关心他的。
反倒是小皇帝,以为是最亲近之人,却是心心念念要取他性命之人。
一向爱哭的豆丁却没哭,睁着大大的黑眼珠望着赵麒,爬到他的腿上看了他许久,才愤愤的说道,“大人,您还是辞官吧!”
赵麒失笑,“胡说什么呢,皇上亲自入府请我出山,我怎么能三番几次拂了他的面子。这可是藐视皇帝的大罪。”
豆丁不满的皱着眉头,不满道,“大人,皇上他只是利用您而已,他根本就对您无意,偏偏要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真可气!”
赵麒这才知道原来,连豆丁都看出自己对皇帝的龌龊心思了,叹道,“好了,小豆儿,这些本与你无关。我自有分寸。”
豆丁还是小孩子,口无遮拦,哼道,,“大人,您就听我一句,别管他了。大人额头上的伤,也是他弄出来的吧?竟然把气撒在大人的头上,气死我了!”
赵麒心想原来连十一二岁的女圭女圭也想的这么明白,自己却非要不撞南墙不回头。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了,可这些话只能今日与我说说,断断不能再提,可明白了?”
“嗯。”豆丁闷闷的应了一声,却是满脸不乐意。那皇帝有什么好的,要胸没胸,要**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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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臻退了朝便匆匆赶回养心殿,却听桂公公说赵麒已经回去了,不由得心生烦闷堵住了似的难受。
韩臻茫然的坐到床榻上,心想着昨日的事情。
赵麒忽然发难似的吻他,到现在,这嘴唇上似乎还留着滚烫的温度,让这个脑子都糊成了一团。昨日的大怒退却,却剩下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了。像是羞涩,欢喜,还是什么?韩臻想不明白,伸手模了模唇瓣,好像模着那人的似的。带着些窃喜。
太傅,这是为什么呀?
韩臻想不明白,其实也不能责怪他脑子想不清楚,他从小就没了娘,前面又有个才华横溢满月复经纶有着帝王之才的太子,先皇打小就对他放养着不管不问,连基本的温饱都有些困难了,谁又告诉他情爱之事?
赵麒虽然被派去做他的老师,可是只顾着教他诗书五经,根本没想这么多。结果等到韩臻大些了,他又自己动了那种龌龊心思,大约是做贼心虚,更不敢提起此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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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恨赵麒的原因并不如赵麒想的那么简单。赵麒以为是那夜醉酒之事,其实后面还有更深层的东西。
韩臻从小缺少母爱,父爱也基本等于零。他虽然身为皇子,却是随便什么奴才也能瞎指唤的,那被杖毙的喜公公就是犯上作乱之辈。
赵麒才出现的时候,韩臻才五六岁,正是被父母宠的无边的时候,可是他却没有,连小孩子应有的调皮都不敢有,整日畏畏缩缩的甚是可怜。赵麒大约是心疼他,对他好的没边,真心实意的打心底里宠他。
韩臻从小凄楚,自然是把他当做唯一的依靠来敬爱着。
可是,就是这个他敬重的人,那夜像匹饿狼,残酷的将他压在身下,不理会他的哭喊挣扎,生生的撕碎了他的衣服。
这大概像是心里丝毫不可动摇的大山忽然倒塌了似的,韩臻心中的敬爱也生生的被赵麒掰断了。由爱生恨大约就是如此,毕竟就算再喜欢一个人,也不愿意对方强迫自己。更何况,那时候小皇帝崇拜他,根本没有这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