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岗山中央大寨,迅捷地接掌了军务之后,牛朋让吴奎和几位武林耋宿继续主持群豪比武之事,选拔头领,而他与一干义军首领齐聚“忠义堂”开会。待诸人各自汇报了山寨及军中情况之后,对于现实的龙岗山他已有了大略的了解。
龙岗义军目前的权力架构由三部分组成,原来的山寨土匪、陆续慕名加入的江湖好汉、余玠并孟瑛派来的部分军兵,统一采用的是宋军的训战之法,发展到现在,三方逐渐成鼎足之势,整个义军勉强协调运作,目前维系着他们的一方面是鞑子的强大压力,另一方面是大义名分及山寨中数万百姓的安危。
这数万百姓大部分是来自蔡州,蔡州被鞑子围困之前,孟瑛已遣军保护十数万百姓分别散入各地,但南宋关防军队害怕鞑子极甚,城门紧闭,除安丰军(指挥使余玠)和襄阳外均拒不接收难民,无奈之下只得派使者携书信联络牛朋的龙岗山接应了去,并答应派精兵帮助龙岗山训练士卒。
待难民分成数批,夜行昼伏好不容易到达龙岗之后,粮食问题又摆在了龙岗众人面前,无奈之下二当家刘勇只得率领山贼劫掠鞑子占领的市镇,为防被鞑子模着踪迹,往往连人带粮一并掳走,就这样龙岗逐渐壮大,刘勇便打起鞑子运粮部队的主意,终于一次失手后命也搭了进去,而不久后,安丰军指挥使通过孟瑛派人前来联络,要与龙岗结盟,达成意向后,便陆续派来官兵送来铠甲枪械等,并陆续派来些工匠,打造器具,自此龙岗渐渐走上正轨。
然而夏天蒙古人组织的攻势终于到来,蔡州向朝廷求援无果,正准备战死蔡州的安抚使孟瑛被余玠将军率领的援军救下,撤向南方,蒙古人很快就吞并了大片京西南路土地。
此后朝廷降罪,孟瑛官降两级被贬往夔州路戍守,但随着蒙古人趁势南下,兵锋所指,利州路、夔州路相继失陷,数月之间连失三州,朝廷为之震怖,派下监察御史丁大全彻查此事,不久,孟瑛便被革职押解赴京。
龙岗义军得讯后借牛朋名义再发英雄帖,不但是为救第二个岳飞——孟瑛,更是为大力打造声势,凝聚人心,尽可能占领道义的制高点,为将来的进一步发展铺好道路。
分析着现在龙岗的局势,牛朋暗自沉吟道:“龙岗现有三处大寨,十余处中小寨,分别掌握在三方手中,拱卫着数万百姓,然而指挥无法统一,调度协调不力,一旦被鞑子查清虚实,大军来袭,恐遭灭顶之灾;眼前当务之急是必须尽快整合,免成尾大不掉之势”,他虽认识到了此点,奈何义军不是由他一手缔造,他也从未有过军旅经验,不知如何下手整治,而如今的义军势力庞大,三方首领不免各怀心思,相互牵制之下,义军才未分崩离析。
正思考间,牛朋忽然灵机一动,想起当年大哥跟他讲过的太祖的故事,“太祖率领红军历经磨难,转战南北,由弱变强多年后统一了天下,期间有许多经典的战例和治军方法,如今想来太祖当真是天纵奇才,红军的治军思想也真是寓意深远,只不过拿来这里是否合用呢?唉!义军不能大动,也不能操之过急,否则激起军变,伤筋动骨就不妙了,现在只能借鉴红军“党支部”的做法,不过怎样才能找到合适的契机呢?哦,对了,救孟大哥!”。
想到孟瑛,牛朋心中一痛,抚模着义军中孟瑛心月复之士带给自己的信笺和兵书,黯然想到,“孟大哥热血忠义之人,勤政爱民,统兵有方,半生戎马,正好为大宋屏障,为何会落到如此地步?大宋,难道在自掘坟墓吗?”。
正在这时,吴奎并武林宿老带着比武获胜的三人来到大堂,虽然现在龙岗义军的声望还不足以招徕江湖名宿,一方巨擘,但也网络了不少英杰,牛朋并不怠慢,与其一一见礼之后,请其入座便开门见山地道:“此次解救孟大人,还万望诸位鼎力襄助”。
诸人自不敢怠慢,拱手道:“我等自当尽力,一切听从‘忠义侠’调度便是”,牛朋谦道:“岂敢岂敢,一切我等商议而行才是”。
豪杰领袖和龙岗高层一番商议,终于定下了解救孟瑛的各项事宜,牛朋借机让军中三方各自抽调精兵强将,组成了不甚融洽的营救队伍,凭借着绝对的武力和无人可及的威望,牛朋制定了新的训练制度,强制众人集训月余,不断剔除刺头后,收到了良好的效果,随后带着精气神焕发的部众紧急出发了,过程中牛朋不断集合行军、分散潜伏,虽然不少人掉队或潜逃,但进一步筛选了部队的精英,剩下的将是牛朋重组义军的核心。
临安城,作为南宋帝都,丝毫未受战争的影响,依旧是一派煌煌盛世景象,人流如织,车马如梭,处处是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红砖绿瓦,华美庄严至极,而贩夫走卒,货郎商贾,南北行客,充塞市井,只见高院深宫,花团锦簇,万紫千红,不时有高冠霞帔,缁衣华服,出入门庭,此巍巍华夏,当真是物华鼎盛,可惜……
夜过子时,临安城西北“隆升货栈”后院库房,不时有人跃墙而入,轻手轻脚进入室内,约莫两刻钟时间,再无人赶来,库房之中油灯燃起,片刻后终于响起声音。
“统领,军官十二人并豪杰首领三人都已到齐”,一个文士样人收起羽扇,对着库房内室恭声道。
“很好”,喜悦的声音传过,一个身着浅蓝色长袍的年青人走了出来,剑眉星目,英气逼人,不是牛朋是谁。
“参见统领!”,众人齐声参拜道,“诸位请起,且说说事情办得如何了?”,牛朋向众人问道。
文士样人率先站了出来,抱拳道:“禀告统领,三日来通过城内眼线和江湖豪杰,已调查清楚孟大人关押地点、刑场布置以及行刑日期,……,至于如何行事,还需统领决断!”
牛朋点点头道:“恩,很好,请军师转告做眼线的兄弟们,注意安全,他们干的很好,事后义军定会重重有赏,至于前来帮忙的江湖朋友,在临安的花费全由义军负责,军师,此事就要麻烦你做好统筹了”。
那文士即军师闻言点了点头,躬身退下,只见他左侧一个彪形魁梧的汉子拢臂执礼道:“禀统领,标下襄武营沈飞雄已协前营和后营兄弟完成朱雀街、清明街和龙潭街道三条相连街道的布控,所有居民都已控制转移,硝石和硫磺铺设完毕,所有行动人员正就位待命”。
“很好,这样我们救下孟大哥的退路就有保障了,告诉兄弟们,善待这三条街的百姓,事后做好补偿,愿意跟我们走的让兄弟们保护好,和我们一起撤离”,牛朋喜形于色道,随即他又叫来三个豪杰首领,开口道:“诸位兄弟,所有布置都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但今晚还须得夜探大牢,若能救出孟大哥,明日便不必劫法场了,这样将会减少许多伤亡,不知诸位准备的如何了?”
三人抱拳道:“且请‘忠义侠’放心,我们早已挑选好了十几个好手随时等候您吩咐”,牛朋忙道:“不敢不敢,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出发吧!”
刑部大狱,“唰”、“唰”,黑暗中两道银光闪过,刑狱门前的两个侍卫不声不响的倒下了,旁边立时闪出两个黑衣人将他们拖了开去,不久,两个换上他们衣服的侍卫重新站了回去,与此同时,院内的所有侍卫也遭到了同样的待遇,很快院内外守卫都被义军士兵取代,牛朋和豪杰们向牢内投入迷香后,服下解药便冲了进去。
天牢内——审讯室“你放开我,放开我,你个畜生”,只听“嗤啦”一声,一个姿容秀丽的女囚被一个肥胖的官员样人扯破囚服压了上去。
那妇人拼命挣扎,但又怎会是胖子的对手,只能无力的哭喊咒骂着,“你放开我,畜生,孟郎不会放过你的,住手啊!”。
那胖子正兽性大发岂会理会,yin笑着道:“你个骚货,你骂吧,使劲骂,使劲挣扎,爷就喜欢你这样带劲的”,正对妇人上下其手,突然他“嗯?”了一声。
原来妇人见反抗不了竟咬舌自尽了,胖子见血液自妇人嘴角汩汩流下,怒骂道:“臭婊子,竟然自尽了,妈的,真他妈扫大爷的性,哼哼,可惜你打错了算盘,别以为你死了,我就会放过你”,说罢竟俯身下去。
“说,孟瑛关在那里?”,前营的一个军官扯着狱卒的衣领将刀架到他的脖子上怒声喝问道,那狱卒吓得两股颤颤,惊呼道:“大爷饶命,饶命啊,孟大人昨日便被监天司的人提出刑狱了,只剩下他的妻女还在”
“嘭”审讯室铁门被一脚踹折,胖子兀自不觉,喝道:“大胆,谁他妈————”,话未说完,好大一颗头颅便飞了出去,鲜血狂飙。
一脚将胖子尸体从案塌上踹下来,牛朋将自己的衣服月兑下,裹在孟瑛妻子朱氏身上,带着被捂着眼睛的孟颖儿离开了,身后燃起了熊熊大火,大量犯人越狱而出。
众人离开后,牢狱内飞快爬起一个身影,冲出火场后径直奔向了鸿胪寺方向,牛朋尚且不知,他杀的胖子吴知修是大内总管太监孟国光的亲侄子,自己惹下了一个大麻烦。
“什么,吴知修被人杀死了?”,刑部天官兼鸿胪寺卿王文钦惊骇的站了起来,指着幸存的狱卒厉声说道:“说,吴知修大半夜怎么会跑到刑部天牢去的,敢有半个字疏漏,我将你扒皮抽筋,移灭你三族”。
那狱卒被吓得面无人色,跪伏于地,瑟瑟发抖地道:“是,……,吴大人自从半月前在街上见到那孟朱氏被押解赴京,便……”
一个时辰后,皇宫文华殿偏殿,“嘭”,一个头发花白的太监一把将手中的杯子摔得粉碎,狰狞的吼道:“王文钦,你还要命不要,给我全力缉捕人犯,我要将他们碎尸万段,为我的修儿报仇”,他本姓吴,出身武林世家,年轻时被逼无奈改姓易名进宫做了太监,从此深宫伴君数十年,在理宗年幼时便已随侍左右,时至今日,位极人臣,人人尊其为孟伴伴。
见老太监发完怒,正俯身听训的王文钦,顾不得擦拭额头上的汗水,从袖筒里掏出一张画像和厚厚的一打银票,递到案上道:“卑职自知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但杀害吴大人的匪首却已查明,请公公过目,卑职与吴兄相交莫逆,深知吴兄平日检点,现在因公殉职,朝廷痛失栋梁,卑职亦心痛难当,这点银两权作吴大人家属的抚恤,请伴伴一定收下”。
老太监闻言稍霁,淡淡扫了一眼银票,盯着画像道:“捉拿钦犯的事,王大人一定要全力去办,圣上那边老身也好为你开月兑,听你所说,罪犯劫狱是为了救孟瑛家小,那么今日我们就在刑场和沿途布下天罗地网,将他们一网成擒,不过此事不要太过声张,你悄悄去办,拿着这块令牌去天监司调神武营吧!”
接过令牌,王文钦大喜称谢,快步踱出宫殿布置去了,老太监深深看着钦犯画像,眼中厉芒闪烁,良久终于一把将它撕了个粉碎,估模着已过寅时,忙对着宫外喊道:“来人呐,快随老身去‘颐心阁’侍奉陛下上朝”。
市井之间人流渐渐多了起来,往常此时,天光早已大亮,而今日临安城上空仍是灰蒙蒙一片,层层厚重的铅云仿若要铺天盖地的压降下来,看着天色,牛朋众人不由得皱起眉头。
“呛啷”、“呛啷”、“呛啷”……,一队威武雄壮的官差押解着囚犯迤逦而来,当先一人鸣锣开道,口中喝道:“钦命要犯,不得挡道;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人们被涌上的官差推搡向街道两旁,只得无奈地远远看着囚车上的犯人,看那犯人的形容依稀是孟瑛的模样,他的惨状让人群中不少人痛哭失声,深情呼唤着孟大人,但双眼空洞的孟瑛始终没有反应。
隐藏在人群当中的牛朋等人正要行动,忽见两侧房顶,两队精锐官兵飞奔而行,沿途不时有人伏下,不一会便控制了整个街道,架上弓弩虎视眈眈地扫视着囚车周近,锃亮的箭头直透入围观众人的心底,让人心生寒气,压下任何反抗的念头。
官兵们一路阻挡着情绪激动的百姓,押解着孟瑛到了刑场,锦麾绣幦之下,老太监与王文钦正坐于监斩台之上,静静地冷视着人群,仿若等待着什么。
孟瑛被刀斧手推搡着踉踉跄跄登上了斩刑台,傲然立于暗黑苍穹之下,铮铮铁骨之上,气度巍然庄重依旧,一身忠肝义胆的他将在这个时代,继岳飞之后,奏下一个最强音!
王文钦脸色阴沉地看着这个当初同殿为臣时,怒斥自己为国之蛀虫的“忠臣良将”落得现在一个“叛国通敌”的下场,心中没有任何的畅快,反而为他的“佞臣”结局感到可悲。
听着天际隆隆的雷声,老太监扫了扫天色对王文钦道:“王大人,时候不早了,行刑吧!”,王文钦看着人群微一沉吟,看看天色,已明了老太监的意图,将监斩牌一扔,喝道:“刀斧手听令,行刑!”。
语音刚落,乌云中一道电光划过,便在此时,突然人群中射出一支响箭,“动手!”,随着大喝响起,刀斧手瞬间被人用飞针射死。
“轰隆”,随着雷声炸响,大雨倾盆而下,只见法场西面,人群前方涌出百余名动作整齐的百姓,手中钢刀银光一闪,结阵杀入宋兵之中,顿时将猝不及防的宋军杀得人仰马翻,快速突进场中。
正当大量宋兵纷纷涌向西面进行阻挡时,东南北方数十个蒙面人飞身跃入场中,杀的拦截的宋兵人仰马翻,快速逼近断头台。
老太监这时才慢悠悠放下手中茶杯,对着身后道:“都出来吧,人家都杀上门来了!”,他话音刚落,台后迅速涌出大量宫中禁卫,大喝一声:“杀!”,以丝毫不弱于蒙面人的身手迎了上去,顿时激烈地厮杀在一起。
场中刀光剑影,鲜血飞溅,场外乱作一团,大量宋兵被混乱的人群冲击,莫名其妙地丢掉了性命,蒙面人中几个好手已经解决对手,正杀向断头台,的一个已登了上去。
断头台上,牛朋一把扯住孟瑛急切道:“孟大哥,快跟我走”,但孟瑛定定地看了看他,道:“牛兄弟,是你啊!”,随即他摇摇头,甩掉了牛朋的手。
牛朋见状,喝道:“孟大哥,恕兄弟得罪了”,言罢便要击昏孟瑛,却见孟瑛似有察觉,猛一后退,大喝道:“牛兄弟,不要为我做无谓牺牲了,我的耳朵已经聋了,你不要在劝我了,也不要对我用强,否则就是陷我于不义,孟瑛虽生如死,听大哥一言,如若你救出了我的家人,大哥拜托你好好照顾她们,大哥,死也无怨了”。
牛朋吼道:“不,我不会让你死的”,一把抓向孟瑛,然而,却见孟瑛厉吼一声撞来道:“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