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霍都王子起身将折扇一挥,张了开来,露出扇上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朗声说道:“今日我们师徒未接英雄帖,便来赴英雄大宴,老着脸皮做了不速之客,不过想到能够和这么多英雄豪杰相会,也顾不得许多了。既然今次盛会难得,天下英雄也都尽聚于此,依小王之见,应当推举一位群雄的盟主,领袖武林,以为天下豪杰之长,各位以为如何?”。
霍都的话当即被“矮师”雷猛以“以选了洪七公为盟主”回答了,几经舌辩,群豪都明白了这些人是来争盟主之位的,便静待足智多谋的黄蓉决断。黄蓉提出以徒弟代替师父比试的办法,霍都可不愿与郭靖较量,经丐帮叛徒彭长老提醒,激将出了鲁有脚与他比试打狗棒法,拆了几十合便被他打伤下场。
腿骨断折的鲁有脚刚被抬下场,霍都就回到了金轮法王近前,二人叽里咕噜地交谈了几句,霍都不断点头,随后回到场上,向周围拱手道:“天下英雄请了,要知盟主之位非同小可,不如这样,咱们比武四场,那一方胜得三场,就取盟主之位。小王与鲁帮主适才的比试不必计算,大家从头比起。各位请看妥是不妥?”。
当即有人道:“若是各胜两场该如何决断?”,“是啊”、“是啊”,······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响应,金轮法王在众人的喧闹声中对霍都说了一句藏语,声音不大却清晰盖过了场上的所有声响,顿时令群豪变色,终于明了这个老和尚武功深不可测。
霍都听到金轮法王的指示后,道:“如果各胜两场,盟主之位,我们也不再染指,就让你们推举的人做便是”,这句话加上先前几句占尽身分,显得极为大方。郭靖、黄蓉与众贵宾低声商量,觉得对方此议实是难以拒却。
今日与会之人,除了黄蓉不能出阵之外,算来以郭靖、郝大通、和一灯大师的两位弟子朱子柳和点仓渔隐四人武功最强,他们都是成名老宿,牛朋名声虽响,江北武林人士亦推崇备至,但毕竟太过年轻,郭、黄二人和众宾客大多不太信得过,但碍于众武林人颜面,便让郝大通和牛朋二人商量由谁出战,不曾想郝大通竟也推荐牛朋出场,而且是信心满满的样子。当下便暂定由朱子柳第一阵,牛朋第二阵,点仓渔隐第三阵,郭靖压阵,对战金轮法王。
牛朋见初来英雄大会便分派给自己任务,亦是欣喜不已,但心知江湖中卧虎藏龙,却不曾有半分轻松,暗道:“定要尽了全力,不辜负众望”,想到众前辈修为都应该比自己高,他们比武时当多多观瞻,便抱着学习观瞧的态度,与杨过找了个角落等待着比武的开始。
正式比武未曾开始,武氏兄弟却已各使长剑,与霍都一柄扇子斗在一起,起因是郭芙看不惯对方旨高气昂的嘴脸,他俩要给自己的芙妹出气,便出场邀战,霍都斥责他们为“乳臭小儿”,他们觉得伤了自己在心上人心中的形象,更不答话,拔剑便与对方斗在一处。紫袍少年见到这俩兄弟与霍都打了起来,不作理会,摇了摇头,抱肩赏起院中的梅花来。
这兄弟俩之所以有此胆量,是因为觉得自己是名门高徒,已得师父的武功真传,一身本领非同小可,认为鲁有脚的功夫实在太过不济,才败在霍都手下,倒非霍都有多了得;另外看到别人来时大出风头,倍受江湖人景仰,自己也想借机成名,凭借一身高超的本领让世人景仰一下,也让郭芙看看他们并不比那人差。
霍都有意欲在群雄之前逞能立威,眼见武修文长剑刺到,他左手食指往上一托,搭住了平面剑刃,扇子斜剌挥去,拦腰击在剑刃之上,铮的一声,长剑断为两截。武氏兄弟大惊,武修文急忙跃开,武敦儒怕伤了兄弟,挺剑直刺霍都背心,要教他不能追击。
霍都早已料到此招,头也不回,折扇回转,两下里一凑合,正好搭在剑背,手指转了两转。他只是手指转动,武敦儒手中长剑若要顺著扇子而转,肩骨非月兑节不可,只得松手离剑,向后跃开,但见长剑直飞上去,剑光在半空中映着烛光闪了几闪,这才跌下。
武氏兄弟又惊又怒,虽然赤手空拳,并不惧怕。武敦儒左掌横空,摆著降龙十八掌的招式;武修文却是右手下垂,食指微屈,只要敌人攻来,就使一阳指对付。
牛朋观看三人打斗时而微笑,时而摇头叹息,最后才点了下头,微笑是因为自己现在的修为已能一眼看透霍都的招数,摇头是对武氏兄弟的剑法失望至极。
杨过已今非昔比,看到霍都出手,自己瞬间已想到方法拆解但不知武氏兄弟如何应对,便凝神观瞧,谁知二人武功实在太过肤浅,实在让他大失所望,倒是两人失掉兵器后摆出的架势攻守兼备颇有可取之处,但是另一个疑惑又上心头,原来大武使的招式竟是洪老前辈教他的掌法中的一式,心道:“难道那套奥妙的掌法很普通不成?”。
霍都见二人姿式凝重,倒也不敢轻视,心道:“赢到此处,已然够了,莫要见好不收,自讨没趣。”要知降龙十八掌和一阳指都是武学中一等一的功夫,武氏兄弟功力虽浅,摆出来的架子却是分毫不错,常人看了也不觉甚麽,在霍都这等行家眼中却知并非易与,当下哈哈一笑,拱手道:“两位请回罢,咱们只分胜败,不拼生死。”语意中已客气了许多。
在群豪面前栽了这么一个大跟头,武氏兄弟已是无地自容,料想空手与他相斗,多半只有败得更惨,不敢让江湖人再看了笑话,二人垂头丧气的退在一旁,却不到郭芙身边,心中仍自忿忿想到:“凭什么那姓牛的乡巴佬能在江湖上出那么大风头,我们兄弟却不行?看他傻啦吧唧的模样也不像有多大本事,看来他真是好运气,哼”,却是嫉妒起牛朋来了。
霍都打开折扇,颇有风度地扇了几下,指着身后几人道:“这一场比试自然也不算,郭大侠,敝方四人是家师、这位兄台、师兄与区区在下。我的功夫最差,就打这头阵,贵方那一位下场指教?谁胜谁败,那可不是玩耍了。”
众人的目光立时盯向了他所介绍的几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金轮法王身边站了一个头戴斗篷之人,郭靖与黄蓉看到无声无息出现的斗篷客,忧虑地互望了一眼。
这时黄蓉瞬间展开笑容道:“足下比第一场,令师兄比第二场,那位戴斗篷的比第三场,尊师比第四场,那是确定不移的了。是也不是?”霍都道:“正是如此。”
紫袍少年听风姿绰约的黄蓉称自己“戴斗篷的”,心中不悦,却见霍都傻愣愣地钻进了对方套中还得意洋洋,暗骂道:“真是聪明的白痴”,随即又暗唾了几口,提醒自己千万注意立场,可一想自己这明明在做反派,懒洋洋地还真提不起兴致来。
黄蓉听霍都说完,心道既然对方人员已定,便暗松了一口气,退回人群去安排出场人选了,不多久朱子柳走到厅中,向霍都拱了拱手,说道:“这第一场,由敝人来向阁下讨教。敝人姓朱名子柳,生平爱好吟诗作对,诵经读易,武功上就粗疏得很,要请阁下多多指教。”说著深深一揖,从袖□取出一枝笔来,在空中画了几个虚圈儿,全然是个迂儒模样。
霍都刚客套完,外面便走进来一个白衣少女,清雅绝俗,姿容秀丽无比,周身犹如笼罩著一层轻烟薄雾,似真似幻,实非尘世中人,顿时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杨过一见到那少女,大喜若狂,当即从牛朋身边一跃而出,抱住了她,大叫:“姑姑,姑姑”,不曾想这少女竟是小龙女。
二人站到场中旁若无人的叙话,竟不将比武双方看在眼里,霍都一着恼,将二人赶出了场地,这却让杨过记恨上了,但心中欢喜过甚,未及与霍都计较,便牵着小龙女的手径直去向牛朋介绍了。
霍都这才开始与朱子柳比试起来,二人拼斗了近千招,朱子柳倒转笔尖,点中了霍都膝上穴道,霍都但觉膝弯酸软,便要跪将下去,心想这一跪倒,那可再也无颜为人,强吸一口气向膝间穴道冲去,要待跃开认输,朱子柳笔来如电,跟着又是一点,眼见已躲闪不及,势必要跪倒在地颜面尽失,霍都脸色大变,攥着袖中暗器机关,心中发誓待会必要为自己讨回面子,却见一个紫影闪动,一进一退间已抓住霍都后领提出了场中。
势在必得的一笔点空,朱子柳大感诧异,见对面斗篷客已将霍都带出丈外,拱手道:“阁下好身手,佩服,佩服”,却听斗篷客声音粗哑异常地对霍都道:“你已经输了,认输吧”。
霍都原本想借此机会死不认帐,再和对方重新比过,但背后要穴拿在对方手中,哪还敢造次,怏怏地道:“在下输了,领教”。朱子柳摇头晃脑地笑着道:“好说,好说”,群豪欢声雷动。金轮法王脸色稍变立即恢复如常,转头叽里咕噜对达尔巴说了几句什么。
紫袍少年为何要出手?只因他身投金轮法王一方,虽事出有因但感觉颇对不起中原人物,记忆中朱子柳在比武的最后关头遭了霍都暗算,想及此,本着怀着的那一丝歉疚,救下了朱子柳,让他免遭此厄,也算心里舒坦了些。
霍都萧索地退回金轮法王身边请罪,法王并未怪他,自是看出了朱子柳武功在他之上,却见达尔巴从大红袈裟下取出一件金刚降魔杵走到厅中,向群雄合十行礼,将杵一抛,落地时竟插入青花砖下泥土中尺许,可见此杵分量之重。
黄蓉并未想出接下来三场如何应对,看到达尔巴的威势,心想:“看来只有靖哥哥能制服这莽和尚,但对方还有两位高手未出,如此一来,我方便无人能挡,怕是那两场要输定了。关系到中原武林颜面和汉人抗拒蒙古的声势,这场无论如何也要胜,说不得,我勉力用巧劲斗他一斗。”一提打狗棒,道:“我出手罢”。
郭靖大惊,忙道:“使不得,使不得。你身子不适,怎能与人动手?”黄蓉也觉并无把握取胜,若是输了这一场,后两场更是堪忧,正躇踌间,点苍渔隐叫道:“黄帮主,让我去会会这恶僧”,他见郭、黄踌躇,便自告奋勇上前。
牛朋走上前来,道:“且慢,按原来商定当是小子出场才是,前辈且先让小子去会会对方”,黄蓉正犹疑间,点苍渔隐那肯答应,早已不耐,飞身抢到台上,牛朋终是慢了一步,又不好与前辈争抢,只得无奈退下。
点苍渔隐和达尔巴都是力量型人物,一个使双桨,一个使金杵,舞动起来,那是呼呼生风,桨杵相交,“当”、“当”声不停作响,在场群豪功力稍差些都抵不住头脑轰鸣,只得后退再后退。数十招后两人已是越打精神约健旺,出招越来约快,发力越来越猛,只见桨来杵去,手中似挥舞两根稻草,猛然间震天价一声大响,两人同声大喝,一齐跳开,原来渔隐右手铁桨和金杵硬拼一招,二人各使全力,铁桨桨柄较细,不及金杵坚牢,立时断为两截,两人近乎两败俱伤,各吐数口鲜血。
二人强压伤势,调息片刻,达尔巴兵器未损,坚持认为是自己赢了,并不理会点苍渔隐的争执,事实如此,虽然憋屈,中原群豪也只得默认输了这场。
眼见这场输了,郭、黄与郝大通等无不满脸忧色,郭靖道:“对方下一个出战的斗篷客武功非同小可,就由我来迎战吧”,黄蓉道:“靖哥哥,不可,你若出战了,金轮法王怎么办?”,朱子柳点头称是,郭靖无奈道:“这”,竟是上下不得,众人一时都束手无策,焦急无比。
看着斗篷客已背负双手,气定神闲地在场中等待,牛朋拱手道:“各位前辈,此局无论如何都轮到我了,就让小子去会会他,自当尽力一争”。听闻此言,郝大通眼前一亮道:“善,师弟正可去得”,牛朋甚为欣喜当即迈步上场。
郭、黄并未阻拦,一是己方却是人才凋零,郝大通怕已是能出场人中除郭靖外修为最高之人,但他将出场机会让与牛朋必有深意,众人虽不信牛朋修为高过郝大通,但也定不会差了;二是,郝大通身份地位颇高,他即已决意,众人自不能驳他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