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手的两人在武军校场二十余丈外停住,那白发老者道:“金轮,你长进不小啊,不过老乞丐此时没心情跟你比武,恰逢我中原武林大事,你我约定时日再战如何?”,原来那红袍僧人竟是金轮法王!
“阿弥陀佛!洪前辈,老衲已恭候多时,只为再向前辈讨教一番,此时你我做一了断便是,何需再等!”,那高高瘦瘦的喇嘛双掌合十道,语气虽客气,却断然拒绝了丐装老者的提议。
“嘿嘿!”,那白发老丐轻笑两声,摇头无奈道:“罢罢罢!你既然执意如此,那你我就另找一处,不要在此搅扰了我中原大事”,说着便要纵身而起。从金轮话音不难得知,他便是“九指神丐”洪七公。
却说洪七公和金轮法王如何搅在一块?便要从洪七公入襄阳地界说起,襄阳城及附近各关键所在并英雄大会,尽有金轮法王的徒子徒孙和收买的泼皮、混混把关,洪七公刚入北面镇子,便已被小喇嘛报于金轮法王知晓,法王正是为洪七公而来,自然绝不肯放过机会,便等在通往武林大会的必经路口,再后面自不用说,两人一路打到了武军校场这里。
不想此时,“慢!”、“慢!”,两声喝止先后破空传来,只见武军校场中飞出两道身影,夭若神龙,风行电掣,打眼看去,一个是青袍老者,一个是黄袍高僧,群豪未察觉时,二人已在校场之外,一眨眼功夫便落身二十余丈外,接着又是一声“哈哈”嬉笑声,一个白衣白发的瘦削老者也利箭般从校场蹿出,不一会落身四人身侧,他头发半灰半白,不是老顽童更是何人?
“七兄!别来无恙”,“阿弥陀佛!七兄,多年不见”,“嘿嘿!老叫化,终于又看到你了”,来到的三人纷纷向丐装老者打招呼。
丐装老者大笑道:“哈哈哈哈!没想到老叫化还能见到药师兄、智兴兄、伯通,你们这些老朋友,稍待!稍待!老叫化与这个金轮老和尚比过一场,再来与老哥几个叙旧”,说罢便飞身跃起。
“且慢!”、“等等!”先后两声阻止道,原来是黄药师和老顽童,黄药师是不想此时让金轮法王扰乱了英雄大会,兼且看到刚才二人的交手,知道此人的修为深不可测,并不放心让洪七公单独与他拼斗,老顽童纯属昔日旧怨,外加看到同辈高手,手痒难耐。
七公落影正待发问,金轮法王却先停住身形,朗声大笑道:“哈哈哈哈!久闻中原武林南帝北丐、东邪西毒的威名,而今欧阳先生已殁,有幸得见几位,实乃老衲平生之幸”。
“你就是当年的金轮法王?呵呵,果然名不虚传”,黄药师打量着红衣老喇嘛,眼中精光一闪道。
“阿弥陀佛!过奖!过奖!法王来此莫非只为与七兄较技不成?”,一灯大师直接问明金轮法王来意。
“不……”,错字还未说出口,老顽童已抢过金轮法王的话头道:“这还用说,这个老秃驴这时候过来还能有好事,定然是图谋不轨,扰乱我中原武林的英雄大会来了,来来来!金轮老秃驴,先跟老顽童大战三百回合!”。
“一派胡言!”,看到黄药师、一灯大师都拿狐疑敌视的眼光看向自己,怕遭到中原武林的一致打压,金轮法王连忙辩解道,“我若是心怀不轨,岂会今日才来,老衲孑然一身,绝非鸡鸣狗盗之徒,此来只为与洪前辈了解昔年恩怨,信与不信,诸位自断”。
金轮法王说的斩钉截铁,言之凿凿,黄药师和一灯大师都信了七分,老顽童不服气,正要再说话,远处一声长笑中,一道身影从武军校场飞跃而出,在围栏木桩上一点,弹射向众人方位,人未至,一股凛冽的威势已然覆压而来,只听他朗声道:“金轮法王,十余年不见,别来无恙!”,原来是安抚好武林大会众人的郭靖赶到。
再看此时校场中,果然各擂之上,先前的比试重又开始,虽然仍有大多数人观望向此处,却不影响武林大会的继续推进了。
金轮法王法王亦是大笑,心中却又沉重一分,看到郭靖厚重端凝地身法,就知道这十多年,此人也没荒废,功力惶惶如日,与那时相比更上一层楼了,虽然当是不及自己,但如此多的绝顶高手,也带给他极大的威压。
“郭大侠!风采更胜往昔,老衲有生之年还能再睹尊颜,实在不胜感慨!”,金轮法王在郭靖落身后,不禁唏嘘道。
郭靖抱拳道:“大师过奖了!师父,您老人家安好!”,回应完金轮法王,郭靖直接恭谨地对洪七公行礼问候。
“哈哈哈哈!好!好!诶?蓉儿那丫头呢?”,洪七公向校场望了一眼,立时出声问道。
“她有要事在身,午后时分当能回来了,到时再见过您老人家”,郭靖恭敬答道,接着一转头对着金轮法王肃声问道:“大师定非无故而至,不知此来何意?”。
看到郭靖也对自己生出防备,金轮法王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在这个关键时候,更应谨言慎行,否则必然会被中原人孤立,甚而敌视围攻,心中快速计较一番,突然朗笑一声,正色道:“老衲昔年与中原为敌,此时前来,诸位定然难以安心,罢罢罢,就依洪前辈所言,可否允许老衲与诸位一起观瞻英雄大会完毕,再与洪前辈计较?”。
洪七公、黄药师、一灯大师、郭靖几人纷纷以目相对,议论片刻,郭靖爽朗道:“既然如此,有何不可?大师远道而来,自然是我中原贵客,请!”,说罢,引手向后,邀法王入内观礼。
“哈哈哈哈!”,朗笑声中,金轮法王也不客气,大步迈开,当先而走,如闲庭漫步般,一步起落便是丈余,越走越快,几步间已到辕门之外,郭靖、黄药师、洪七公几人相视凝重,亦紧随跟上。
众人入内,群雄轰动,纷纷避让,更有成名人物不停恭声拜望新到的洪七公,声势隆烈到极点。
延请金轮法王主台高坐,起身相迎的一众各派高手和成名豪宿也纷纷入位,再次关注起擂台中的比试,此时的十八擂之中只余八擂正在进行最后的比斗,又有七擂已然分出胜负,胜者分别是日后创立昆仑派的散修高手青灵子、茅山派卢道人、青城山“龙虎手”姜纪还、法门寺尘一和尚、青蜃宫客卿长老聂无情、“翁天锤”雷巨立、崂山派“阴阳刀”宁随之,都是成名一时的老一辈高手。
此时剩下的八擂中,最为引人关注的就是丘毅和段兴智的两擂,这两人是所有在场比试的选手中最年轻的两个,便是青城山的俊秀弟子“明月剑客”廖穗东也已年过二十七岁,声名虽然远远强过二人,但看擂台上的表现却是大为不如,此战过后,无论胜败,铁长空和段无名之名必然传遍江湖。
转眼又过了近一个半时辰,这期间,又有五处擂台分出了胜负,胜者分别是云阳派的葛明千,擅使一对六尺铁纤奇兵,铁拳宗的副门主彭东亮,青宿宫的馘鐡尊者,净明道的吴长青,散修袁厷如。而此时,段兴智和丘毅已经与对手各自交换了六七百招,此时已到了最白热化的阶段,胜负揭晓之时已然不远。
金轮法王一上主台便看到了抱着小豹崽的郭襄,不着痕迹打量一眼,便看出了这女孩外表的出秀,当然仅指武学之资,接下来眼光扫视各擂比试,眼中惊异神色渐浓,二十余年前他亦曾见过中原武林大会的情形,但与现在相比,不啻一天一地,此时的擂台之上,随便拿出一个选手,便足以完胜当日的霍都、达尔巴之流,不想中原之地,竟有如此多奇人异士深藏不露!
看着看着,法王目光便凝聚在了丘毅和段兴智身上,越看眼中震惊之色越浓,这两个年青人年龄与桑杰多吉相仿,而武功……,唉!不提也罢,法王在心中长叹一声,料想,继他之后,密教门下再想与中原争雄,任重而道远!难!无比之难!
洪七公和金轮法王打斗而至,武林大会受到扰乱,众人纷纷停手,丘毅和崆峒长老于厧自然也各自罢手,郭靖安抚好众人,宣布继续比试之时,略一调息,两人又战在了一处,在先前的压力下,丘毅感悟颇多,若非被打断,他必然在武学修为上再上一层,达到真正的质变,此时重新来过,只能调动自身所有的力量,竭力应付对方的犀利攻击,再没有之前的游刃有余,颇多吃力。
斗了百余招,丘毅身负数处轻创,渐感招架无力,此时的段兴智却与对手越打越精神,虽然功力越来越少,血液却越来越沸腾,有一种不吐不快的冲动。
察觉到段兴智越来越悍勇的反击,赵向友心中震动,但仍是沉着应对,见招拆招,二十余招后,连幌几招,避开段兴智的扑击,身形猛翻,上腿下鞭,下腿勾搭,将段兴智上身环绕其中,上下前后四象力道迸发,向内猛绞,这一手是他“罡震腿法”中至强杀招——“四相龙盘”,绞中带震,常人拆接闪避,往往一交手抵御的力道便被震力卸去阻滞,根本无法抵御。
赵向友双腿绞来,段兴智只要应接不下,便是筋骨寸断,身体碎裂的下场,将死地凄惨的不能再凄惨,数十年来,与赵向友敌对,死在这一招下的武学名家不在少数,这也是他少出江湖,游荡边塞的真正原因,一旦被人识破,立时会招来大批仇家,此时打到白热化,再也不能留手,赵向友便悍然使出了杀招。
“不好!”,一灯大师大叫一声,脸上露出惊容便要飞身救援,却被黄药师拉住,指了指段兴智摇了摇手,一灯大师狐疑地看去,却见段兴智神色虽万分凝重,殊无半点惧意,身形倏然一动,双腿大分,成一字桩站立,双臂下兜,前后分划,这一套姿势说不出的古怪,出手更是别扭至极,看的一众江湖好手,心中好似塞了块石头,好不堵心。
赵向友使出“四相龙盘”,群豪中便有数人高呼道:“不好!是‘毒龙绞’赵向友”、“是姓赵的王八蛋”、“啊!毒龙绞”…,这几人一高呼,顿时更多人发现了赵向友的来历,顿时纷乱起来。
“好歹毒的手段!”,段兴智目中精光凝成一线,打斗至今,他也未露出自己真正的底牌,此时见赵向友欲将自己绞成碎片,顿时杀机陡升,一股森冷的气息从身上涌出,赵向友立时感觉到周身一寒,不由震惊地看向腿弯内的段姓青年。
“结束了!”,赵向友狰狞地一笑对着段兴智道,而此时的段兴智同样瞳孔微缩,凝视着赵向友的眼睛说着相同的话。
这一刻,段兴智的双臂如同柔丝般灵活,缠绕在赵向友双腿之上,一路向上,直抵小月复,赵向友如同中了邪,彻底失去了反击之力,任由段兴智双臂缠绕向背脊,“咔嚓!”、“咔嚓!”……,接连数声响动,只见赵向友惨叫一声,跌落在地,身形不断抽搐,不一会口吐白沫,双腿一蹬,毙命当场。
段兴智收回双臂,胸前抱圆,一股紫气光华从双臂闪过,引入胸中不见,与此同时,他收身而立,冷冷看向赵向友倒毙的尸体。
“蹭!”、“蹭!”、“蹭!”、“蹭!”……,洪七公、黄药师、一灯大师、金轮法王等在段兴智出手的一瞬尽皆震惊地站了起来,相继有人不可置信地道:“纤云盘龙手”、“古法擒拿”、“盘龙云锁”、“龙树密乘瑜伽”,无论哪一种叫法,实际上都要延伸到早已失传的古武传承中,这是宋代以前,自春秋始,武学发展到晋唐巅峰时期,所产生的至柔真功流派的法门,练到极处,据说有威能无限,只是数百年无传人现世,修炼方法早已失传,仅有武学底蕴深厚的门派或修者,才能从武学传承中略略得知这一门在过去数百年间拥有璀璨光辉的武学宗流。
几大绝顶高手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相继坐下,就当之前的事并未发生一般。
郭襄原本还为段兴智担心不已,转眼间见他击毙了敌人,小脑壳差点当机,还未反应过来,又见主台上的一众泰山北斗般人物尽皆惊起,顿时又吓了一跳,彻底不知该如何思考了,看看主台,再看看面容冷肃的段兴智,小脑袋来回转动,都忘了为形势岌岌可危的丘毅担心,只一个劲在想:“妖孽啊!妖孽!一个比一个厉害,我,我,……”,便这样想着,眼神都不会转动了,盯着段兴智的方向愣住了发愣。
“呵呵!”,擂台下,一个小喇嘛脸色煞白,惨笑一声,双手紧紧捏拳,看着郭襄望向段兴智的痴迷眼神,心中如坠冰窖,深深看了段兴智和紫衣青年一眼,将他二人形象气质记在心里,拖着双腿,沉重无比地转身离去,背影中的痛苦,近乎遮掩了整个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