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犹如一匹孤单的白马,不负责任地“哒哒哒”前进,溅了人一脸的雪花星子。
转眼又到了周末,才七点多,时间还很早,但乔雪桐已经习惯了早醒,她喜欢捧一杯热茶站在阳台,看楼下形形色`色的人,当然这个时间人不会很多。
满眼雪色,只有花坛中央一树红梅花开正浓。白雪皑皑,眉间凝了一缕红。
除了乔家和单位的同事,加上两个发小,她的圈子说不上大,兜兜转转还是那几个人,不过这两天戴维经常打电话给她,这个浪漫而多情的法国男人,不管说得多直白,似乎都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
每天晚上十点和早上九点,就是密斯特戴维撞墙的时间,风雨不改,乔雪桐不胜其扰。
她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意,只是,比起爱情,她更爱生活,一个人的生活。
至于另外一个男人……乔雪桐喝了一口茶,脑中渐渐浮现一个模糊的影像,说来也奇怪,那人明明相貌英俊,气质又出众,可她偏偏记不太清了。
乔雪桐唯一记得的是,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她,目如寒星,闪着清冷的光泽。
事情是这样的。
那天晚上,他们从超市出来,她提议去吃夜宵,真是处处都是错啊,不合时宜的衣服、不合时宜的地点,还有不合时宜的……人。
她把他带到了街角一家水饺店,从那位可爱的小助理惊讶的神色看来,他家boss一定从来没有来过这样……寒酸的地方。
可是,这就是她的生活,在这座令人窒息的城市,别人以为她顶着乔家两个字便可横行霸道,恰好相反,她过去的十几年,大部分时间都在为摆月兑这道光环而努力。考单位的时候,她一样泡图馆查资料做考题,付出的努力并不比任何一个人少。
她过过许多吐司面包凉白开的生活,也曾为了包子豆浆不惜排上半天的队,一边等一边背英语单词,为半个月后的gre做准备……
至于那一百万账单……乔雪桐承认,她自己是没有能力支付的,乔家给的零花钱她十年前就不领了,而那点工资杯水车薪,根本不够。
不过还好,她有两个感情特铁的土豪发小,时不时养肥了宰一下是她的人生乐趣之一。
路帅是其中之一,另一个是a市富豪榜前十的金氏老总的千金金津津,听音乐会的那晚,乔雪桐就是放了她鸽子,现在大小姐估计生气中,连个音信都没有。
她明示暗示划清了界限,而那个足够聪明的男人,果然再也没有来找过她。
“砰砰砰……”外面有人敲门,打断了乔雪桐的思绪,她看了一眼时间,才八点十分。
这个时候会是谁呢,放着门铃不按,一大早不怕激起众愤?
乔雪桐偷偷往猫眼里看了一眼,顿时吓得缩了回来,门外的男人一身灰色西装,站得像一棵笔直的树,只是黑色短发有点乱,像是风尘仆仆一路赶过来的。
他吃错药了,还是发烧发糊涂了,竟然有家不回跑来敲她的门?
“乔雪桐,快开门!”男人又用力敲了几下门,“我知道你在!”
见鬼了,他怎么知道她在?她就装作不在,他能拿她怎么样?
乔雪桐整个人都贴在门上,继续从猫眼里观察敌情,看见他拿出了手机,似乎准备给她打电话,她暗叫一声“不妙”,手忙脚乱地跑回去按手机……
“乔雪桐,我听到你的脚步声了,”外面传来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开门吧。”
乔雪桐咬牙握紧了一声不吭的手机,眼里突突冒了两把小火苗,明明她睡觉都习惯关机的,没想到还是阴沟里翻船了!
她顺手把手机开机,然后丢在沙发上,跑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一股冷风灌了进来,乔雪桐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莫淮北立刻把门关上。
“怎么不披件外套?”莫淮北轻皱了一下眉头。
也不想想罪魁祸首是谁?乔雪桐双手环胸,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人,气势无端弱了几分,“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这几天都在外面出差,连夜赶回来的。”莫淮北一脸淡定地拉着行李,绕过她直接在沙发上坐下,月兑了外套放在一旁,惬意地叠起了修长的双腿。
所以……这和他会出现在这里有什么关系吗?
“你……”看着沙发上陷入沉睡的男人,乔雪桐深深感受到了人和人之间逻辑无法相通的无力。
男人眼底有着黑眼圈,估计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过,黑发有些凌乱地垂在额前,薄唇微抿,下巴冒出了青色胡茬,乔雪桐不屑地移开目光,都这样了还能帅得掉渣,简直天理难容!
屋里有暖气,所以不盖被子也没关系,看他睡成这样一时半会也醒不来,乔雪桐也体会过这种极度疲惫的感觉,哪怕是猪圈,铺一层草她也能倒头就睡。
乔雪桐朝沙发上的男人挥了挥拳头,然后卷起睡衣袖子,进厨房给自己煮早餐。
昨晚剩下的鸡汤刚好可以用来下面条,锅“嘟嘟嘟”地冒热气,乔雪桐打开盖子,往里面放了一小盆洗好的青菜。
这些菜色泽纯净,天然健康,还是她亲自种的,楼下有个花坛,乔雪桐在小区大妈的狼口之下分得了一席之地,用一袋水果和别人换了一包菜籽,就热火朝天地在那不足一平米的“菜地”上开种了!
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它们冒出了青绿色的小苗,那天晚上乔雪桐兴奋得没有睡觉,甚至半夜起来拿相机下楼,记录下它们的成长过程……
对每一种新事物,她向来保持着足够的热情。
自己种的蔬菜,比市面上卖的颜色比较浅,但胜在味道清甜。
除了种菜以外,乔雪桐还学会了自己下豆芽,泡得胀鼓鼓的黄豆,均匀地铺开,上面盖上几层沙子,然后抱到阳台安放,哪天冒出头了,又再铺上沙子,防止它们戴上“绿帽子”,不出几日,豆芽便可以挖出来了,煮着吃、炒着吃都行,小家伙最喜欢她做的豆芽酿肉。
不过这道菜乔雪桐并不常做,因为比较复杂,需要耐心。豆芽洗干净,要用薄刀片挑开叶子以下部分,肉要剁得很碎,配上佐料,用牙签挑起来塞进去,煮的过程中还要不断浇汁……
乔雪桐刚把早餐端上桌,沙发上的人闻到香味幽幽醒了过来,环视了一圈,他准确找到了卫生间的位置。
真正的女主人在他身后一脸怨念颇深的样子,看来是把这里当自己家了,行动自如啊?
不过让乔雪桐眼睛都快瞪出来的是,那男人竟然跟在她身后进了厨房,然后气定神闲地走出来,帮自己在桌上加了一副碗筷。
乔雪桐:“!!!”
鸡汤米粉味道很鲜,青菜豆芽在热气中若隐若现,葱花味道弥散,让人食欲大开。
不一会儿莫淮北就解决了一碗,意犹未尽地拿起勺子想要再添一碗时,瞥见对面人“怪异”的神色,他终于停下动作,挑眉问,“你不吃?”
不请自来,喧宾夺主,这人的脸皮也太厚了吧?
乔雪桐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汤太热了,我等一会儿。”
“莫先生,您去爬过长城吗?”
“没有,”莫淮北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淡定地为自己舀了一碗,“工作太忙了,没时间去,你想去?我们可以找个时间一起……”
“不不不,”乔雪桐连忙摆摆手,再三强调,“我已经去过了很多次了!”
“哦。”男人淡淡应了一声,神色似乎还颇为遗憾。
乔雪桐愤愤咬了一根青菜,其实她就是想问一下他是不是把长城的城墙砖偷偷装在自己脸上了,不然脸皮能厚成这样?
吃完早餐后,乔雪桐进厨房洗碗顺便切水果,等一会儿看电影的时候可以吃。
可一想到客厅里的不速之客,她又有些意兴阑珊,不是个热情好客的人,可也不能像上次乔雪欣来那样用扫把把他赶出去。
是不是该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提醒一下他,吃饱喝足就好(滚)打道回府呢?
“嘶!”乔雪桐立刻把手缩了回来,左手食指被水果刀切了一道口子,血正开心地往外冒……
莫淮北见匆忙从厨房跑出来的人,细心留意到她压着手指,忙问,“伤到手了?”
乔雪桐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他的眉头皱得比自己还紧,处理伤口的动作却很是熟稔。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乔雪桐隐隐预感到,应该是密斯特戴维准时来撞南墙了。
“alice,今天早上你想听哪首曲子呢?贝多芬的《致爱丽丝》如何,我记得以前你最喜欢弹……”
乔雪桐直觉想把手机拿远一点,那么肉麻煽情的话……她才刚吃完早餐……
“别动!”男人压低声音制止了她的动作,然后握着她的食指,用止血贴轻轻环了一圈。
同一时间,手机里的钢琴声戛然而止,然后变成一声不敢置信的尖叫,“alice,是谁在你旁边?!”
“哎!”不知道男人是不是故意的,在收尾的时候竟然按了一下她的手指,乔雪桐轻叫出声,“痛!”
手机彻底没有了声音。
乔雪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那声“痛”叫得有多么的意味深长,她垂下眸子,感觉右眼皮又“突突”地跳了起来,她眨了眨眼睛,又眨一下……
所以,继送走了大姨妈之后,她又迎来了新一轮的“血光之灾”吗?
莫淮北嘴角噙笑,“其实,你不对我放电,我也……”
乔雪桐抬起头,撞进男人如浓墨晕染般的深邃眸底,她竟然看见了丧心病狂的四个字——情难自已。
呸呸呸!谁对他放电了?她只是眨眼睛辟邪而已,乔雪桐突然没有勇气地低头,任那片陌生的温热爬上自己的脸颊。
莫淮北也垂下视线,女孩子两颊含粉,睡衣不知怎么地松了两个扣子,隐隐露出雪白的两团,他想起那天晚上手心柔软的触感,深深吸了一口气移开目光,克制住自己想重重揉上去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