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很快的,那边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而且,是她熟悉的,让她避无可避。
乔雪桐屏住呼吸,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开口,“莫先生您好,我是……乔雪桐。”
那边停顿了一会儿,乔雪桐随着男人的沉默,心扑通多跳了一拍,他该不会是在想“乔雪桐是谁”吧?
很有可能啊,毕竟贵人多忘事。
乔雪桐双眼一闭,“保住饭碗”四个字重重压下来,把她压得低声下气,“莫总,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以前多有冒犯,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包涵……”
还是没有反应?乔雪桐有些懵了,握着手机,旁边是暖气机呼呼运作的声音,听得她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终于……那边有了回应,听起来是那么的淡漠疏离,像片片雪花融化在乔雪桐的耳中。
“乔小姐不必拐弯抹角,有什么话直说便可。”
乔雪桐机械地动了动嘴角,总算扯出一丝笑容,“莫总,是这样的……”她言简意赅把事情解释了一遍,又强调道,“这完全是由于我个人的疏忽造成的,还希望您能高抬贵手……”
乔雪桐把平时最不屑说的话一套一套地搬了出来,只希望息事宁人,但她无法揣测和自己通话的人心里在想什么,这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手心已经捏出了汗,乔雪桐听到男人低低“嗯”了一声,随后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然后,电话就挂了,通话也结束了。
乔雪桐呐呐地收好手机,头又开始疼起来,她侧身在沙发上躺下,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年头,果然还是求人不如求己的好。可她小小一个乔雪桐,再怎么努力也无力回天啊,还是想想辞职报告要怎么写才显得好看一些吧。
这天晚上乔雪桐连饭都没好好吃,吃了头痛药就睡了,第二天踩着点进办公室。
苏乐一瞥见她的身影,立刻扑了上去,“小乔,你真棒!”
乔雪桐一夜没睡好,在公车上被人当咸菜一样挤来挤去,围巾都歪到了一边,被苏乐这一撞有些站不稳,她没反应过来她的话,只是下意识地问,“发生什么好事了?”
瞧她乐成这个样子,就差去放鞭炮了。
打开电脑,看到文档里那该死的10000000.000,乔雪桐痛苦地抱住头趴在桌子上,苏乐兴高采烈地说了些什么,她只觉得脑袋里嗡嗡地响,漫天漫地都是“引咎辞职、-9000000”!
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为什么偏偏她乔雪桐还会因为那个微不足道的“0”一败涂地呢?
“没道理啊,”苏乐自言自语了一句,“小乔,为什么我感觉你一点都不开心?”
乔雪桐觉得这人实在没救了,阿q附身也不是这个样子的,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告诉我,对于一个即将丢掉饭碗余生要背着九百万账务走下去的人,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事能让她开心起来的?”
连中彩票都不可能了好吗?最高也不过五百万!
“小乔,”苏乐担心地模了模她的头,“你病了吗?”
乔雪桐气得眼冒金星,转过头不想理她。
苏乐强行把她转过来,“你刚刚是不是没听清楚我在说什么?我说……”她提高了音量,“莫氏科技财务部的负责人昨晚连夜给我发了一张新的《审核表》,我反复核对后……总之,一切都是虚惊一场!”
乔雪桐瞪得连眼睛都不会动了,半晌她回过神,抓住苏乐的手,痛得她嗷嗷叫,“你是说真的?”
“是啦!”苏乐捂着发红的手背,心疼地揉了几下,“我又不是闲着没事干,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昨晚收到邮件的时候苏乐也很惊讶,联想了一下,想当然地以为这是乔雪桐的功劳,但见她一脸比自己还讶异的表情,倒是有些想不通了。
不过事情解决了比什么都强,这份报表最迟今天早会的时候要上交,然后还要公示,如果晚了一步,那后果就真是不堪设想了。
“哎,小乔,”苏乐八卦地碰了碰她肩膀,挤了挤眼睛,“看你这小胳膊小细腿的,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力挽狂澜啊?”
这方面苏乐有经验,大公司的人难免都有点心高气傲,现在又是她们“有求于人”,有时候笑脸赔到僵人家也不见得买账,所以她越发感到好奇起来。
乔雪桐嘴角上扬,“秘密。”
“切!”苏乐努了努嘴,“搞毛啊,神秘兮兮的。”
早会结束后,乔雪桐才真正放下心来,她捧了一杯咖啡,倚窗而立,雪停了,晴光大好,这大概是冬天的最后一场雪吧?
楼下的花木已经抽出了女敕绿的新芽,耳边仿佛响起了儿时最喜欢的童谣:
雪霁天晴朗,腊梅处处香,骑驴坝桥过,铃儿响叮当,响叮当,响叮当响叮当,响叮当,好花采得供瓶养,伴我书声琴韵,共度好时光……
乔雪桐在这预示的春光里痴痴笑了出来,直到眼中笑出了泪。
“爸爸,为什么我的名字叫雪桐呀?”她听到一个稚女敕又清灵的声音。
“嗯,那是因为你出生那天,刚好下了雪啊。”
“那‘桐’呢?”
依稀里,那个笑容温润的男人模了模她的头发,“诗经里说‘栽桐引凤’,爸爸希望……”
爸爸还说过,雪会落到她想去的任何一个地方,可是她没有。
***
乔雪桐不是个喜欢欠人人情的人,对于莫淮北不计前仇“以德报怨”的行为,她觉得自己应该要有所表示。
“莫总,”乔雪桐突然有点紧张,“是我,那个……你什么时候有空,能不能请你吃个饭。”
电话里传来男人平稳的呼吸声,乔雪桐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天晚上他喷在自己脖子上的温热气息,她不争气地红了脸,“我没别的意思,就只是……想谢谢你。”
或许对这个男人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但对她乔雪桐……
有的时候现实就是这样,有人高高在上光芒万丈,而更多的人是平凡的蝼蚁,每天为五斗米、n平米奔波劳累。
“不好意思,”男人清冽的声音隔着距离,“暂时抽不出时间。”
“哦,”乔雪桐心里隐隐有些失望,声音也有点结巴,“那……那我不……打扰你了。”
这一次,她先挂了电话。
莫淮北难得对手机怔忪了一会儿,旁边站得笔直的秘书轻声提醒他,“莫总,资料已经准备好了,十分钟后会议开始。”
莫淮北点点头,”知道了,你先过去准备。”
既然那男人不领情,乔雪桐也很快把请吃饭这件事抛之脑后,她被金津津押着去逛街,美名其曰挑选战袍,以应付明天晚上的古董拍卖会。
一开始乔雪桐还有些不情不愿,毕竟有那个闲工夫去逛街,还不如待在家里看上一下午的电影,可金津津就差戳着她的脑门,“乔雪桐你造吗?好歹你也是乔家大小姐,穿成……这样,你不觉得寒碜我都替你寒碜……”
乔雪桐依然清晰地记得她当时的表情,除了嫌弃、嫌弃、还是嫌弃……
她身上的衣服怎么了?乔雪桐有些委屈地想,虽然不是名牌,但好歹也要几百块,而且每一分都是她自己赚来的。
乔家的私人裁缝,每个季节都会为她们量身裁制一些衣服,但乔雪桐嫌保养它们太麻烦,基本上都是用来压箱底。
“乔乔,你还愣着干什么!”金津津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剜了她一眼,“赶紧过去挑啊!”
乔雪桐无奈,随便拿了几件衣服进了试衣间。
“我说你是生活在中世纪的修女吗?还能再保守些吗?领子拉下来点!”
“我严重怀疑你的世界除了黑色再无其他,你不觉得你这一身和阿拉伯的妇女有得一拼吗?”
“乔、雪、桐,你是故意想hurt我的眼睛吗?”
……
有的时候,对于自己有这么一个“毒舌”闺蜜,乔雪桐甚感无力。
“喏,”金津津再也看不下去了,只能亲自去挑了一条裙子,塞到乔雪桐手里,“去试试这件。”
果然大小姐的眼光就是不一样,乔雪桐看着镜子里完全变了模样的自己,忍不住自恋地转了一圈。
果然人靠衣装。
白色的裙子,款式简单,但优雅飘逸,千丝万缕经纬相成的雪纱,微微走动,便会轻轻飘起来,更重要的是它很合身,衬得腰不盈一握,v领口的设计,不仅露出精致的锁骨,连胸口那条优美的线也若隐若现……妩媚生姿,但又不会显得不端庄。
“不错,就是这件了!”金津津满意地点点头,绕着她走了一圈,“看不出来,乔乔你还蛮有料的嘛!”
乔雪桐脸不红耳不热接过话,“那当然!”
郭婷婷看着各种新款,犹豫不决,问旁边的人,“你觉得我穿哪种衣服好看。”
“都好看。”
乔雪桐和金津津默契地相视一笑,这个回答也太敷衍了。
不过,乔雪桐却觉得那个男人的声音有点熟悉,她不经意回头,目光顿住,原来真的是他。
莫淮北。
乔雪桐又看了一眼他旁边的年轻女孩子,心里明白过来,哪里是抽不出时间呢?
原来是有了新欢。
这样一想又不禁有些想笑,乔雪桐咬咬舌头,新欢?那她是什么,旧爱吗?
呵!
郭婷婷叫了几遍莫淮北都没有反应,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双眼顿时熠熠生光。
那条裙子,如果穿在她身上,一定会很好看。
金津津挺身拦住了冲过来的人,“喂,你想干什么?”
金津津身高一米五八,人又清瘦,顶多也只算小鸟依人,一点气势都没有,郭婷婷很快拿过乔雪桐换下后搭在衣架上的白裙,还不忘瞪她一眼。
“喂,你爸妈没有教过你,什么叫先来后到吗?”金津津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主儿,一把抢过裙子,用力往自己这边拉。
“放手!”
金津津也不甘示弱,“做梦!你谁啊,凭什么说让我放手我就放手?”
“凭什么?就凭我看上了它!”
“呵呵……”金津津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照你这样说,我也看上了你旁边的男人呢!是不是他就是我的了?”
“你!”郭婷婷气得脸皱成一团。
觉察到那道森然的目光锁在自己身上,乔雪桐垂下了头,心里恨恨地叹了一口气。
有的时候,女人因为一条裙子一双高跟鞋引发的战争,往往比原子弹爆炸还可怕!
场面突然变得僵持下来,导购小姐站在一边有些为难,一个是先看中这条裙子的人,一个是店里的贵宾,两边都不太好得罪。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莫淮北出声了,却是问导购小姐,“这种款式的裙子,这店里只有一件?”
乔雪桐的右眼皮猛地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