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王府红绸高挂,张灯结彩,本该一片喜气洋洋,欢声笑语,却处处透漏着一股股压抑。前来祝贺的宾友看着硕王似乌云笼罩的脸,笑容皆僵在脸上,那恭贺声也渐渐消失在唇齿间,同行的人对视一眼,忙从硕王身边走过,在硕王背后挑了挑眉,眼里充满好奇之色。又联想到昨日那嫁妆,看来,硕王府是发生大事了。
内院,翩翩穿着浅粉色的旗装,淡笑的接待前来贺喜的女宾,举止间落落大方,对于众人的探究眼色仿佛未觉,招呼着丫鬟婆子端茶送水,处起事来井井有条,一个戏子出生的侧福晋,竟有这般能耐。众人讶异之时,不由有些心惊,这硕王府的水,看来也深的很啊。好在这样品貌的女子不在她们府上,不然,府上的风向怕是要乱了。
前来贺喜的女眷多数是雪如福晋的闺中密友或是知心姐妹,这会儿见翩翩一个侧福晋竟代替雪如接待宾客,送大格格出阁,心里都膈应的很。有那心直口快的不悦的责问翩翩,皆被翩翩一句王爷吩咐给顶了回去,言语间似乎也不怕得罪旁人。
可不是,今日嫁的可是大格格,出了什么事,丢人的不也是大格格,纵是王爷心存不满,那也无可奈何,她一个侧福晋,初次执掌王府,纵是有错也是情有可原,若是往深处追究,也只怪福晋身体不济,不能送大格格出阁。
翩翩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都统夫人雪晴,见她脸色渐渐变的扭曲,淡淡一笑,而后转身招呼其他客人。到底是王府喜事,纵是心里不舒服的紧,也只能忍着。
“哼”雪晴恨恨的哼了声,而后帕子一甩,从翩翩面前路过,去了大格格院子。看着雪晴离去的背影,翩翩眼光一闪,这位都统夫人,不管前世还是今生,手都伸的太长了些,看样子,都统府可真是闲的很啊。
喜房内,二格格,三格格,皓祯围着大格格坐着,开脸婆子跟全福太太在厢房候着。
“大姐,你不要嫁人,呜呜,你不要嫁人,你嫁人了,额娘怎么办。”三格格抱着大格格的腰大声哭道。上好的江宁织造的云锦喜服也被泪水沾湿,二格格见了忙将三格格抱过来,劝道“小妹,快别哭了,大姐嫁了还有二姐呢,乖啊,你再这样,大姐也要哭了。”二格格哽咽着声音劝道。
雪晴在门外就听见屋内的哭声,忙加快步伐,推开门道“怎么了怎么了。”
“姨”三格格一下子冲过来抱着雪晴的腰就是一阵嚎啕大哭。雪晴忙心疼的用帕子替她擦去泪珠,安慰了好一会儿。
“贤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前些日子我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变成这样。”雪晴皱眉道。说着,雪晴又用余光看了眼皓祯,难不成他的身份暴露了。
三位格格哪里知道是什么情况,只把昨日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雪晴,雪晴听此,心下一跳,莫不是王爷真的知道了,如此,秦姥姥等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一时,雪晴的心也七上八下的,也不知王爷知不知道,这是她的主意。雪如怎么这般糊涂,这般没用,这么重要的事儿怎么能让王爷知道。
“姨,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求求你,快告诉我们,今日又没见到额娘,姨,我好担心。”二格格跪在雪晴福晋面前哭道。
雪晴怜爱的将二格格扶起,这种事哪里能让她们知道,勉强的笑了笑,又为她理了理头发,擦了擦眼泪,道“姨哪里知道,姨若是知道,岂有不帮忙的理儿。你们放心,你们额娘的事儿就是姨的事儿,姨一定会帮你们的,啊。”
“姨”三位格格并皓祯抱着雪晴感激的喊着。如此,他们总算是有了依靠,有了希望,不像昨日那般盲目,那般毫无头绪。
“好了好了,大家快别哭了,今日可是贤儿的好日子,来,姨瞅瞅,长的这般标致可人,真是便宜旁人了。你额娘今日不在,有的事儿姨现在就跟你说些。”雪晴爱怜的看了眼大格格,感叹道,岁月不饶人,眨眼贤儿都这般大了,雪如那个糊涂的,把自己搭上去不说,还累的三个女儿跟着受惊。
大格格听着雪晴的细细叮嘱,心中的酸涩再也忍不住,伏在雪晴肩上大哭起来。她曾幻想过好多次出嫁的场景,也想了好多话跟阿玛,额娘说。想着阿玛,额娘也许会万般不舍,想了种种场景,却万万没有想到是如今这一番场景。
没有欢声没有笑语,没有阿玛的祝福,额娘的叮咛,弟弟妹妹的祝福。种种酸涩,百种担忧,一起涌上心头。
“好孩子,好孩子,姨在呢。”雪晴忙安抚道。
伴随着劈里啪啦的鞭炮声,迎亲的队伍到了府门口,新郎官高坐马上,毫无笑意,硕王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拱了拱手就让新郎官入门。
大格格出嫁很顺利,也可以说太顺利了,连个拦门,故意刁难新郎官的人都没有。
看着披上盖头,跪在面前的大女儿,硕王百感交集,可是此时的他,实在不知说些什么,胸口的那股气还没散去,一张嘴,这心就难受的很。
旁的都能容忍,可是雪如,那是要绝他的后啊。
翩翩看着新郎官眼里的轻视,低头笑了笑,这辅国将军还真是现实的很呢,当初求娶的时候,说得千好万好,如今不过就是嫁妆少了些,就这副嘴脸,也不知大格格可否受得了。
大格格这般高雅的人,可别也沾了铜臭之气才好,不然,日后怕是要怨上福晋的呢。
鼓声阵阵,鞭炮又响,踩着吉时,迎亲的队伍离去。
前来贺喜的宾客忍着牙酸,一个个恭喜硕王,硕王勾了勾嘴角,无奈,怎么也笑不出来。都统大人见了,忙道“王爷,可是不舒服。”
“无碍,走,喝酒去。今个这么好的日子怎么能无酒。”硕王看了眼都统大人而后大声道。
有美酒自是要有佳人相伴才是。
厅堂内,硕王,都统大人,福伦以及少许一些宾客,喝着酒说着事儿。柳嬷嬷将府里养的舞班子带来,而后磕头行礼,“王爷,这是府里的舞班子,侧福晋说让她们一舞为你们助助兴,开心开心。”
“王爷好福气,侧福晋可真是贤惠。”宾客醉酒胡言道。翩翩不过是个侧福晋,怎当的起贤惠二字,都统大人暗自摇了摇头,将杯中一饮而尽,眯着眼看着厅堂中央穿着薄纱的美人,也不知王爷是否舍得如此佳人,待会儿得问问,啧啧,可真是小美人。
“喝酒,咱们今个一醉方休。”硕王高举酒杯,大声道。那些个烦恼事,日后再论,今日有酒今朝醉,莫待无酒对空瓶,哈哈……
这一夜,果真是一醉方休,那些个女眷三三两两离去时,硕王那儿正喝的来劲。
此时,雪晴找了个间隙,又在三格格,二格格的配合下,偷偷进了正院,院里还是萧索的厉害,雪晴推开门,见屋内黑的厉害,雪如福晋蜷缩在床上,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
“雪如,雪如”雪晴狠狠的摇晃着雪如的身子不满道。发生这么大的事儿,她竟然也能睡着,真是,真是太不知轻重了。
然而,任雪晴如何摇,雪如都没睁开眼睛,雪晴有些颤抖的将手指伸到雪如鼻翼下,感受着那呼出的热气,呼的松了口气,拿帕子在脸颊处甩了甩,一**坐在床上。
不放心的将手往雪如福晋额上放了放,感受到那烫手的热度,吓得手帕一丢,恰巧一奴婢端着药从门外走来,雪晴上前就是一巴掌“好你们这些狗眼看人的奴才,福晋都病成这样也每个人伺候着,怎么,要造反不成。”劈来帕拉一阵骂,把新来的丫鬟吓的直哭。雪晴看着更是窝火,“给我好好的看着,若是福晋出了什么事,十条贱命也不够赔的。”骂完后就又出了院子,跟两位格格说了后,忙又让自己身边的苏嬷嬷去请太医。
雪晴在这儿为雪如奔走,忙的是焦头烂额,那些个家丁胆子再大也不敢拿嫡福晋的身子开玩笑,要真有个什么,还真是几条命都不够赔的。与此同时,翩翩也闻到风声,喝了口茶缓缓,而后带着柳嬷嬷就往院子里去。
雪晴见着翩翩自是冷嘲热讽,就差没说她居心叵测,意图谋害雪如了,翩翩淡淡一笑,道“都统夫人可真是厉害,如今都能断案了。不过,这俗话说得好,捉贼拿赃,捉奸成双,怎么,夫人可是有什么证据不成。”
雪晴铁青的脸看着翩翩,哼声道“还要什么证据,这府中,除了你还能有谁。”
“原来不过是夫人的猜测,我还道夫人有什么通天本领呢。不过,这到底是王府之事,夫人这般越俎代庖,才会让人置喙吧。”翩翩嘲讽道。
“嬷嬷,你去看看太医来了没。”翩翩笑着对柳嬷嬷道。
柳嬷嬷听命出去,雪晴也懒得跟翩翩争吵,又要安慰哭泣的格格,又要看看昏迷中的雪如,操不完的心。
翩翩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抬眼见雪如福晋憔悴的模样,不过才一日功夫就成这样,是苦肉计还是什么呢。
又过一会儿,太医赶了过来,把了脉,确了诊,道“夫人,侧福晋,两位格格莫要有忧心,福晋不过是受惊过度引起的昏迷,只要她放宽心,必能不药而治,只是若是还是那般看不开,长此以往,怕是会折了寿辰。”
“额娘”一听会折了寿辰,两位格格忙扑到她身上大哭起来。雪晴也伤心的红了眼眶。
“太医,请您一定要救救福晋啊。”翩翩也哭道。雪晴跟两位格格听了,心里膈应的很,雪如(额娘)又不是活不了了,这说的什么话。
正院内,各种忙活。硕王处也忙的很,载歌载舞,好不逍遥。
美人美酒,人生乐事。
都统大人,福伦等都有些飘飘然,醉醺醺了。硕王心里痛快,大手一挥,将那舞女给分了。都统大人两个最美最妖娆的,福伦一人,其他宾客靠硕王近的也一人一个。
待翩翩忙完雪如福晋那儿,听到柳嬷嬷的消息,一愣,王爷怎么跟她想的不谋而合,她本还打算来个各种邂逅呢,没想到王爷已经做了。
也罢,既然老天都帮忙,那她也就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额娘,困。”皓祥看到翩翩,忙张开胳膊,撒娇道。翩翩爱死了皓祥睡眼朦胧的可爱模样,这时候的皓祥软软的,最是听话,亲了几口,心道,皓祥,你看,额娘做到了,今生,你一定会幸福的。
厅堂处,硕王拿着酒壶将最后一滴酒喝下,看着都统大人左拥右抱,眼神闪了闪,雪晴,你竟敢教坏雪如,那么就别怪本王不客气。
本王明面上不能拿你怎么样,但是,添添堵,还是很简单的。
男人,可是最了解男人的,当然,女人在乎的东西,他们心里也清楚的很。有的时候装作不知道,不过是不愿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