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上不知做了多少有关过往的梦,第二日起床时,程以萱仍晕乎着有些分不清梦还是现实。
倒是从早晨7点就开始严阵以待,在客厅被活活晾了4个小时的御用造型师威力十足,一嗓子就将迷糊小姐从游离拉回现实。
“哎呦喂,我的大小姐,你到底还记得下午的新书发布会吗?今天可是你从文以来第一次在媒体前露面,瞅瞅你这大黑眼圈、鱼泡眼!你是昨晚上被那小子破功现原形了吗?”韩轲的话尚未传到耳边,手指已抢先一步戳了过来。
兰花指能被一个男人舞地如此好看,程以萱除了羡慕嫉妒恨之外,还真的再没有二话。
“好美。”她对着眼前被舞动地风生水起的手指流口水。
韩轲刚刚冷哼一声,得意地收回手,打算放她一马,她已不知死活地又补上一句:“大美人啊,你说是不是只有‘娘男’才能做造型师?”
“啪”!
手中的筷子被狠狠打落在地,韩轲一张白净的小俏脸仿佛上了冰霜,两排雪白的牙齿一磕,闪出寒光,“都猪头一样了还有脸吃饭?去,冰膜眼膜加SPA,不消肿别回来见我!”
“可是我的肚子……”
“肚子有形象重要吗?肚子有发布会重要吗?肚子有邱名山的面子重要吗!”
“那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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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轲的独家秘方果然不是盖的,虽然被“公报私仇”折腾地死去活来,但最终能准时准点并光鲜亮丽地出现在新书发布会的现场上,程以萱认为这一切还是值得的。
此时离发布会正式开始还有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从后台偷偷望了台下座无虚席的盛况,程以萱只觉得自己的手心似要沁出汗来。
将会场选在N市最大的图书大厦这自然是邱老大的意思,在他眼中她总是最好的,而她却不如他那般有信心。最近这一年多在网文圈里她也算是一枝独秀、炙手可热,论写小说,她的确得心应手,可若谈到与媒体打交道,这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邱老大怎么还没来?”蹙了蹙眉,她偏过头去向一旁正埋头替她整理肩部缀花的某位抱怨道,顺便提醒他:“已经很好看了,你就不能歇会儿?”
韩轲依旧头也不抬地继续摆弄着花瓣的位置,语气严肃,“这可是你第一次露面,马虎不得。至于他,你就放心吧,不但会准时出现,而且买一送一。”
程以萱刚想问问他买一送一是什么意思,外边就突然间起了喧哗,之后是桌椅碰撞、人群纷沓的骚动。即使隔着厚重的幕布,程以萱也能听到相机快门劈啪乱响的声音。
听这动静,倒不会是邱名山了,纵然他是M市作威作福、一手遮天的黑老大,到底这里是N市,哪里会有如此之大的关注度?
“哎——”她失望之极。
韩轲却突然停手,奇怪地瞥她一眼,“人不来着急,人来了还是一脸的不乐意,你到底想怎样?”
“人来了?”程以萱翻翻眼睛,“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外边啊,我的大小姐!”韩轲的声调一下子挑高了八度,直有种吹胡子瞪眼的冲动。
您那俩耳朵是摆设的是不是,外边那么大的动静听不着?
您那俩大眼珠子除了一天到晚白楞我,就不能哪次也干点正事?
哎呦我的大小姐啊,您要不是名山的人,我,我早就@%¥&*……!
“哎呦,还真是邱老大来了!名气不小嘛!”程以萱的注意力早就溜到了台下,韩轲的一番咬牙切齿算是白费了。
想到好男不和女斗,韩轲强压下不满,冷哼一声:“你以为呢。”
程以萱探着脖子又看了一眼,突然高兴起来,“我看到那个赠品了!”
“嗯?”韩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程以萱斜了他一眼,“就是那个买一赠一。”
揉着耳朵韩轲再一次向程以萱确认道:“你确定你看到买一赠一了?那你还……”你还笑得这么开心?
是我傻了,还是你傻了?
扒拉开程以萱向台下看,韩轲一直引以为傲的眼神甚至捕捉到闪光灯下邱名山眼底的阴霾,却丝毫没有发现那个人的踪影。
“你耍我?”
“哪有!”
程以萱信誓旦旦伸手向邱名山身前指去,嘴角勾起的弧度依旧难以平复,“喏,不就是那个白白的胖子,长得真的好搞笑!你看他蹭咱们老大的光辉蹭的多开心,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蠢样子。”
韩轲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愣了几秒,之后沉沉叹了口气。
“程以萱你确定你是土生土长N市的人你在N市生活了23年?那个被你指着的又搞笑又开心的蠢胖子他是N市的市长啊市长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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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胖子”宋千对着镜头狠狠打了个喷嚏,躲闪不及的电视台记者狼狈且兴奋地记录下了这一幕,却在三秒钟过后被一个黑衣大汉捉小鸡一般拎出了门外。
程以萱和韩轲对视一眼,不禁莞尔,“你别说,看他打喷嚏这副样子我倒想起来了,之前什么时候确实见过。”
韩轲十分不屑地白了她一眼,认为这女人真是无可救药了,就算她从来不看新闻和报纸,到底当年也是在区政府办公室混过的人,更何况她的同事还是大名鼎鼎的宋世勋宋大公子!
一市之长亲临发布会现场,又和新书作者的赞助商同时出现,对于作者来说,这就是最好的造势。而对于惯于捕风捉影的媒体来讲,这更加是颇有发掘价值的大新闻。
好在有光芒万丈的宋千大市长豁出老命来吸引注意力,所以邱名山很快便从包围圈中逃出生天。
“发布会很快开始,没问题吧,已大作家?”邱名山的手刚刚拂上程以萱被精心造型过的头发,韩轲恶毒的眼神已狠狠抛来。邱名山勾了勾嘴角,缩回手。
“已然”是程以萱写小说时用的笔名,起这个名字时她还没有从和陆海洋的那段伤心事中逃月兑出来,却又竭力想逃,所以才起了这么个自欺欺人的名字,结果在韩轲那里落了话柄,最后就连邱名山也被影响,时而就此调侃她几句。
“还好吧。”程以萱相当配合地咧了咧嘴,“就是回答些无聊的问题嘛,反正小女子我也没有邱大老板您的名头响,您都不怕丢脸,我怕什么?”
邱名山一脸的温柔就那样化作了满腔的心疼,面对着眼前这个故作坚强的小丫头,他突然感觉是不是自己太过狠心,将她逼得太紧。
轻轻咬了嘴唇,他的声音有些喑哑:“小以,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我是怎样,你是知道的。”
程以萱笑得云淡风轻,眼中尽是释然,“我知道,所以我才敢安心。”
程以萱的现身果然还是引起一阵骚动,虽然时隔三载,可不少记者仍不约而同认出了她。
“哎,我没眼花吧,这不是陆海洋的落跑新娘吗?”
“没错,没错,‘宁远’副董的大小姐程以萱,就是她,我当初给‘宁远’做专访时还见过她呢。”
“真是物是人非了,当年多么般配的一对啊,比现在那位强多了,可惜啦!”
台下的窃窃私语声嘈乱成一片,唯有“陆海洋”三个字程以萱听得十分真切。她身子微微一颤,就听得一旁传来邱名山低低的声音:“小以。”
程以萱转过脸,只见邱名山正在十分认真地看着她。侧窗打进的阳光金粟子一般洒在他的肩头发梢,处处透着不一样的温暖。
程以萱突然觉得心里很踏实,于是浅浅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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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邱名山的妥当安排,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可以报道,什么请自觉回避,记者们自然是了然于心,所以在提问环节之前,一切都进行地十分顺利。
直到一个尖利的声音打破了这种完美的状态。
“请问已然小姐,哦不,我想我该称呼您程小姐才对。”
刺耳并充满挑衅的声音立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程以萱循着那个声音望去,只见一个长得瘦瘦小小、看似十分精干的年轻男子正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她心说不好。
果然,男子眼神一沉,说道:“请问程小姐,在三年以前您和陆氏CEO陆海洋的婚礼现场,您的父亲为何强行将您带走?在那之后,您又为何会突然从N市销声匿迹?是发现陆海洋和你的好姐妹岳歆怡劈腿大受打击,还是和您的生母温婉女士那场车祸有关?现在陆海洋已经正式和岳小姐走到一起,或许好事将近,不知道作为大作家荣归故里的您作何感想?”
“啊,当然了,看得出在这三年中您也并不寂寞,有邱名山这样的大老板做靠山,想必事业绝对是顺风顺水。”
陆海洋、岳歆怡、好事将近……程以萱的耳中嗡嗡作响,满眼只是那男子一开一合的嘴以及他阴恻恻的表情,至于其他,她并未入耳。
他是骗我的吧。她的脑中忽而萌出了傻傻的念头,希望这个人他说的都不是真的,可理智又在不停告诉她,是真是假都已与她无关,这辈子她和陆海洋都不再可能了。
因为他们是……
会场中突然一片寂静。鸦雀无声过后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来的轰烈的骚乱。
“陆海洋?是陆海洋!”无数个声音在亢奋中高呼着,完全忘记之前拿人红包时的谦卑。
程以萱在聒噪中回过神,目光不由自主便飘向了热闹的中心。西装笔挺的欣长男人,就那样静静而立,好似与这周遭的热闹没有半分关系,轮廓清晰的面庞上清冷如水,不见一丝表情,只有望向她的一双眸中闪动的光让她知道,此时的他,并不平静。
还是那个他,冷酷、霸道,又有着小小的别扭,一切都熟悉如往昔,好似回到了旧时光,那场盛大而又华丽的生日宴会,那个永远夺人目光的挺拔男子,还有——
那个永远抢尽风头的世伯家妹妹。
“我、赢、了。”岳歆怡抬手款款勾上陆海洋的臂膀,在各种镜头前笑得十分美艳,俨然一副陆氏未来主母的架势,并不忘百忙之中抽空做出口型对程以萱示威。
望着她洋洋得意的表情,程以萱忽而就想起很久之前自己在游泳池内苦苦挣扎的情形,那时她才11岁,不会水。那时透过蓝盈盈的池水,她记得在她晕厥以前,水那端的岳歆怡就是这样笑。
“怎么办事的?我之前和你怎么交代的?”关掉话筒的邱名山脸上也没了表情,眼角有些微微抽动。
追随他多年的丁齐远对于这个表情再熟悉不过,知道大事不妙,墨镜遮盖下的已然乌青的眼眶也开始隐隐作痛,“底细我们确实仔细模过,谁知竟被这小子混过了,怕是杆子忒硬……”
“行了,知道了,怎么办不用我教了吧?”邱名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前一晚的失误还未来得及向他追究,今日竟又出了如此大的纰漏,也难怪他火大。
砸场子的男子被两个彪形大汉拖出场的时候依旧硬气地叫嚣着,扬言要让程以萱和邱名山这对狗男女好看。
程以萱起先还在惊诧这小子究竟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及至瞥到岳歆怡眉眼间的嫣然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厮起的竟是这天下最大的胆——
色胆。
作者有话要说:一章发这么多字,醉醉我是拿命在码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