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睡觉前,程以萱躺在床上给陆海洋打电话,想问问白灵的身体状况。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不知为何,陆海洋的声音竟分外疲惫。
程以萱的心一沉,有些忐忑,“阿姨的身体不要紧吧?”
“嗯,没什么大碍。”陆海洋回答地言简意赅,似乎不愿意就这个话题再谈论下去,“都几点了,还不睡?”
“啊,是不是吵到你了?”程以萱猛然醒悟,看了看表,倒不是特别晚,“刚11点,你已经睡了?”
伴随着一阵奇怪的“咯吱咯吱”声,电话中传来陆海洋闷闷的回答,“没呢。”
程以萱下意识点头,“哦。”
说完才想到他根本看不见,不禁吐了舌头偷笑。笑到一半,又觉不对,“刚才的声音……是沙发?你在睡沙发?为什么,你家的床呢?”
陆海洋低低“嗯”了一声,语气淡然,“喊那么大声干吗,至于这么惊讶吗?有个会临时改了时间,所以到公司加个晚班。不是加班累了,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都不行吧,管家婆?”
“你才管家婆呢,讨厌!”程以萱冲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好气又好笑,仅仅听陆海洋的语气,她也能想出那人此时的表情,必然鄙夷万分。
陆海洋轻笑一声,没有再追击,“好了,好了,很晚了,没事快点睡觉吧。不然明天顶着熊猫眼,就不漂亮了。”
“我才不怕!”程以萱也笑,“反应我已经有你这个大靠山了,再丑,你也得接着,别想赖账!”
陆海洋的笑声蓦然一顿,默了半晌,这才喃喃答应道:“好,不赖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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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去公司找陆海洋吃午饭,程以萱出电梯,恰逢陆海风要进电梯,俩人打了个照面。
程以萱展开笑颜,刚想打招呼,陆海风却脚步骤停,当时就是一愣。
“以,以萱姐!你怎么来了?”少年的模样明显十分吃惊。
“我来找你哥呀!”程以萱拢了拢头发,笑:“怎么,他没在公司?”
少年下意识朝陆海洋办公室方向瞥了一眼,有些慌乱,“在,哦不,没,对,他没在。”
程以萱“噗嗤”一笑,也顺着他的目光瞧去,“怎么结结巴巴,这到底是在还是没在?”
“没在,没在,我刚才一时忘记了。”少年抓了抓头发,有些尴尬。
程以萱若有所思点点头,身子往旁闪开电梯口,做势欲往里走,“没关系,我进去等他好了,你刚才不是要下楼?不用管我,快去忙你的吧。”
她话音未落,陆海风脸都白了,也不知哪儿来的矫健身手,一个箭步就蹿了出去,再次拦住了程以萱的去路。
“别!”他大叫。
果然有问题。程以萱在心里暗叹,难道是岳歆怡?她也在这里?
模模心口,她瞪大了眼睛,佯作惊吓状,“吓死人了,海风!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身手了?你刚才说别,别什么?”
“没,没有。我就是……”陆海风生性最不会撒谎,胀红脸磕巴半天,终于想到一句:“哦对,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上午我哥嘱咐过,如果以萱姐来,让我带你去公司食堂等他。”
正巧此时电梯到达的铃声响起,他忙指电梯,陪笑道:“诶,以萱姐你看电梯来了,正好,咱们下去吧?”
“你哥那样说了?让咱们去食堂?”程以萱纹丝未动,只是笑盈盈问。
陆海风忙不迭点头,“对对对。”
程以萱“哦”了一声,答应地爽快,“好,那咱们就去食堂。”
少年涉世未深,又哪里晓得这是一计,听程以萱终于松口,他那颗一直高悬的心立时落回原处,转身就往电梯内走去。
再回身时,映入眼帘的却只有程以萱的匆匆背影。
先礼后兵敲开陆海洋办公室的门,门内之人和门外之人都有些发怔。
“以萱?你怎么来了?”陆海洋下意识侧目,瞧了眼身旁人的脸色。
程以萱望着那个人也有些吃惊,倒不是奇怪她怎么会在这里,而是奇怪那个讨厌的女人为何不在。
既然如此,拦我的理由又是什么呢?她不明白。
少年陆海风脚步匆匆,终于赶到,却还是晚了一步。眼见着三人碰面的尴尬场景,他几乎想要掉头离开。
“妈妈,大哥,以萱姐……她过来了。”他默默望了陆海洋一眼,心道弟弟我已经尽力了,大哥你自求多福吧。
陆海洋蹙着眉,脸色有些不好。不及他开口,一直冷眼旁观的白灵已挥手道:“人都在眼前了,还用你说?行了,海风你先和你大哥吃饭去吧,我正好有事找以萱姑娘好好聊聊。”
“我不饿,海风你自己去吧。”陆海洋拉着脸,拒绝的斩钉截铁。
白灵不动声色,语气淡淡:“那也好,这样更明白,省得我再说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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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准备的鸿门宴尚且难以应对,更何况这种不期而遇的突发性状况。
程以萱端起杯子又呷了一口咖啡,莫名其妙就是一阵心慌。
没关系的,只是空月复喝咖啡的副作用罢了。她定了定神,偷眼去瞧陆海洋。
陆海洋微垂头,左手在膝盖上似有节奏地敲着,若有所思。大概发觉了程以萱的注视,那节奏蓦的一顿,却仅仅一秒钟的时间,便又恢复如常。之后,一只手探来,默默覆在了她的手上。
程以萱的心顿时跳的更慌了。
看来一切都无关乎咖啡,而是白灵即将要对她说的话。并且那内容对于她,绝非顺耳之谈,否则陆海洋也不会做此反应,如临大敌。
果然,白灵开口的那个瞬间,陆海洋的手在微微收紧,反倒是程以萱自己,淡定地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你听懂了吗?我绝不是针对你个人,你人不错,但进我们陆家门,做陆家未来的主母,这件事,我绝不能同意!”疑心程以萱并未理解她的意思,白灵耐着性子又重申一遍。这一回,索性打开天窗,说的明白。
程以萱不傻,自然早已清楚她的意思。虽然不知道这女人反反复复究竟为了什么,但这个话题,归根结底不过是老生常谈。
在白灵和陆海洋异样的目光中,她点点头,淡淡而笑:“我可以问原因吗?”
白灵愣了几秒,十分不悦地拉下脸,“你认为有这个必要吗?”
“自然。”程以萱依旧笑得一副环保无公害的模样,“就算死,总归也要让我死的明白。况且,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不久之前,阿姨您对我好像还不是这个态度吧?”
“你!”有种自己打自己脸的挫败感,白灵几乎有心拍桌而起,大发脾气,却到底碍于身份,最后只是冷哼一声,不屑道:“既然你非要自取其辱,我也不怕告诉你,做陆家未来的主母,你不配!”
“妈!”这次换做陆海洋阴沉了脸,“您不要太过分好吗?”
“我过分?你说我过分?我可是你妈,你就这样说我?和我吵,不肯吃饭,甚至半夜离家,宁愿来办公室睡沙发也不听我的话。”白灵越说越气,瞪圆了眼睛,伸手一指程以萱,悲愤交加,“而这一切,竟然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在你心中,我这个生你、养你,含辛茹苦将你养大成人的的亲生母亲,地位还不如一个外人,而你,竟然还说我过分?”
原来……是这样。程以萱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不知该感动还是该替白灵心酸。
陆海洋紧紧蹙了眉,望向白灵的目光中有化不开的阴郁,明明那样为难,由始至终却一直牢牢攥着程以萱的手,一刻也未曾放松。
直至白灵嘴唇发抖,气得再说不出话,他这才松手起身,亲自从服务台为白灵端来一杯冰女乃茶,“妈,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白灵气呼呼别过脸,“我不喝!我只要答案!”
陆海洋坚持了片刻,见她依旧不肯放弃,终于无奈叹口气,将杯子放下,语气低沉却坚定,“好,那我给你答案。”
“以萱,你过来。”
程以萱猜不透他的想法,却深深明白,一切就要有个了断。明明应该对他有信心的,可事到临头,心底却有没来由地发起虚来。
“海洋……”她欲言又止。
陆海洋却没有留意到她的犹豫,也未再给她开口的机会,手一伸已紧紧拉过她的手,十指相扣。
“这就是我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