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元溯乃郁洛薇堂哥,在朝中不过任个从六品的官职,虽是本着自家关系的缘故捞了那么一官半职,但好歹也算是个勤勤恳恳的人,为人圆滑,在工作上也从未出过什么差错,是以虽不能飞黄腾达,但安然终老却也不是个难事。
然而人就是这样,总是需要找点东西来平衡自身,自己在某处无法得到的,就要在别处寻找一下自信和安慰,郁元溯便尤其是这类人,他虽然无甚才能,却长了副好皮囊,再加上又是郁家嫡子,于是情场上,郁元溯从来是呼风唤雨。
但郁元溯同其他的纨绔子弟又还是有些不同的,他从来不会勉强女人,他更喜欢征服的过程,感情的事对他来说也许更像场游戏,他喜欢看那些女人沉迷进去无法自拔,以此来弥补自身在职场无法获得的满足感,甚至,已经有些病态了。
而这次栽在白芷身上,也真应了那句‘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话上。
当是时,曲司宸二话不说便先将他打入了大牢,毕竟,调戏当今皇后,这可是在太岁头上动土,触犯的可是帝王的脸面。
郁元溯的下场可说是不乐观的,但是这事巧又巧在,他身份又不一般,他是郁洛薇的堂哥,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妃子的堂哥啊。
是以郁元溯的判决迟迟没有出来,百姓们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戏,有些甚至还嗑起了瓜子,搬了桌子三五成群吵闹着这注该押在谁身上,热闹至极。
比起民间轻松悠闲的氛围,皇宫中却是截然不同的气氛,昨夜自郁元溯被打入大牢后,今晨早朝,郁大学士郁永鑫便已上奏代郁元溯请罪,说是他未教导好的过错,请皇上责罚他,曲司宸虽然始终保持缄默,然而看那模样,情况却是不乐观的。
而郁洛薇,自曲司宸去上朝后,便去了白芷的泽兰殿,她跪在殿前,背脊挺得笔直,模样却是楚楚可怜的,她双眸泛着泪光,目光坚定不移望着泽兰殿。
白芷听得秦儿的报备后,嘴角浮出抹淡淡的弧度,并没有开口,但眼中的讽刺之意再明显不过。
泽兰殿的仆从们全部紧张不已,大气都不敢出,此时秦儿和小初子分别站在白芷两旁,前段时间调来的木香跪在殿内,大殿寂静得让人快要窒息。
白芷看着自己手上的白玉簪,模样精致,乃上好的羊脂玉所做成,它莹润净白的色泽中微微泛了丝淡青色,质地细腻润滑,白芷边把玩着,边看着地下木香的反应。
木香一直双手紧握,跪在地上背勾着,脑袋深埋,隐隐可以看出身子在颤抖,特别是每每白芷抬头看她时愈发明显。
白芷拿着手上的白玉簪,再一次在手上晃了晃,“那日你所捡的便是这样的白玉簪?”
木香虽然双唇紧抿,面上看着带了害怕,然而白芷问后,却是坚定的又点了点头。
白芷见她如此,这才把白玉簪递给身旁的秦儿,随后道:“起来吧,本宫一般是不会吃人的。”
看了看殿内的众人,不禁冷笑了声,“虽然有时候的确是会吃人,不过对忠心之人,倒是一向很宽厚的。”
白芷扫了扫殿内众人的反应,也不再说话,站起身向着殿外走去,却是在快要抵达殿门前止住了脚步,她离得泽兰殿殿门有些距离,一瞬不瞬看着不远处殿外跪着的郁洛薇。
那边秦儿皱了眉,小初子也是,此时甚至不禁上前道:“娘娘,这豫妃从早跪在这,让人听到,肯定不太好,况且,这泽兰殿……皇上随时可能过来,看到就更是不好了。”
“这豫妃不就是想让皇上看到么?既然如此本宫还不满足她,才是不好吧。况且,本宫本就和这豫妃不和,如今就这么轻易让她进来,在外人看来才是‘虚假’呢。”
便是这一句话,小初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再次看了看白芷,虽然觉得不妥,但是白芷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她白芷那么久受尽冷落,如今在宫中好不容易正是受宠,本来便有目中无人的谣言,甚至于宫中有些不知道的,还将皇后与鲁莽蠢笨,只会打仗联系在一起了。
白芷也一直默认,假装只是‘毫无心机’的花瓶皇后。
是以如今这样,倒也是所谓的‘真性情’了,只是……
小初子有些苦涩的笑了笑,之前曲司宸同郁洛薇有过约定,如今他虽是真心对白芷,但也不会全然对郁洛薇不管不顾,白芷如此,只会让他难办,甚至很有可能影响两人的感情,好不容易才和好,若是再有什么万一,小初子这是担心的不得了。
白芷显然不知道小初子想那么多,只让无关人退了下去,只留了秦儿、小初子和木香。
她看着面前的郁洛薇,那边郁洛薇也早便看到了她,两人互相对视不躲不避,也互不相让,片刻,却是白芷先收回了目光,“把殿门关上。”
小初子眉头皱了皱,但还是听话的关了门。
大门应声而响,外面郁洛薇依旧跪得笔直,白芷靠在贵妃榻上,将白玉簪重新拿在了手上把玩,“这白玉簪倒和本宫的,有几分相似。”
当年白芷母亲容覃公主,送给她的及笄之礼便是枚白玉簪,虽然不是在她及笄时送的……
而白芷如今手上的这白玉簪,却是今日年愫托人送来的,那日她让年愫查林玉暴死于冷宫的原因。
她年愫也的确效率,已查探清楚,她让人将白玉簪送来,这白玉簪便是林玉暴死冷宫的证据之一。
曲司宸之前让丙丁监视郁洛薇,并让他暗中查探,因为在西玥后宫,后妃的每一件首饰或是皇上的赏赐都是有记录的,所以在丙丁拿着名册对照完郁洛薇的首饰后,发现郁洛薇并没有丢失任何一枚发簪可知,当日御花园中,丢发簪的并非是郁洛薇。
之前白芷也试探过木香和郁洛薇,木香说当日拾得的是枚白玉簪,白芷便让秦儿拿了枚白玉簪去送给郁洛薇,却被郁洛薇退了回来,她说她丢的不是白玉簪。这说明她们之间有一个人是在说谎,再加上那日曲司宸提供的线索,那么便可以确定,是郁洛薇在说谎。
当然,这虽然是后来见过林玉后已经知道了郁洛薇说谎得到的情报,但却是郁洛薇说谎的最佳证据。
当日白芷去林玉的寝宫,见林玉形态消瘦,面容枯槁,以利益相诱,林玉知道无望,虽然不知能不能相信她,但到底也只能搏一搏了,于是将当日发生的情况给白芷说了一遍。
那日其实她们本来只是在御花园闲逛,她林玉同姜棣棠一向要好,于是有次皇上一道赏赐了她们一件成对的发簪,便是这白玉簪,她当日便是戴着的这个,不想宫婢并未给她束紧恰好掉落下来。
初始大家都未发现,然而走了一段距离,听见身后有人问‘请问是哪个娘娘掉落的这个?’大家才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木香这个宫婢。
林玉一看是她掉的,然而还不等她开口,姜棣棠却先她一步说那是豫妃娘娘掉的簪子。
她本来想开口,但却见豫妃没有否认,甚至还走过去道:‘本宫的发簪岂是你这低等的婢女能碰触的’?随后更是将发簪一把抢过,丢进了池塘内。
想来是为了毁灭证据,豫妃一向受宠,既如此说了,那么她小小一个才人,又岂能拂逆?于是也默认了。
但是那毕竟是皇上赏赐给她的唯一一件东西,于是她气不过,不免刻薄起来……才在白芷到来的时候说那些话。
说到这,林玉已在白芷面前磕起了头,请白芷饶恕她当日的不敬。
对于白芷来说,一般有什么仇她当场就报了,当日既已惩罚过林玉,那么如今也不会再趁机发难,甚至木香一事,有林玉的证词,再找到证据,那么木香的冤屈便能洗清。
本来事情很轻易便能解决,但后来白芷刚离开,不久就传来林玉暴死于冷宫中的消息,甚至有消息说,林玉身上有伤口,是死于利器。之前家宴上白芷的身手众人早有见识,并且白芷还曾抵挡过千军万马,于是宫中便有谣言产生,是白芷暗中杀死的林玉。
虽说没有证据,也只能是谣言,但在这宫中,谣言却是能杀人的,木香之事和林玉之事,白芷都必须查清,以她白芷能力虽不能完全理清脉络,但好歹有曲司宸。
还有青檀,白芷让秦儿暗中安排青檀先入宫查探,首先发现林玉虽然身上有伤口,却是不深甚至难以致命,并且,林玉是死后才受的伤,林玉真正的死因,不出白芷所料,是中毒。
后宫女子一般手无缚鸡之力,最常用的便是使毒。所以杀死林玉的,是这后宫之人。
后来照曲司宸的说辞,林玉在死的这段时间,除了见过白芷,还见过郁洛薇、宁斐斐和姜棣棠,姜棣棠是见过林玉最多的人,虽说姜棣棠同林玉一向要好,然而这宫中又岂有真正的‘朋友’?
并且姜棣棠此人嫉妒心强,虚荣自负,对曲司宸赏赐相同的白玉簪给她和林玉,还有林玉的头衔竟然比她高等事早便有所不满了,在林玉落难之时却不合常理的去那么多次,的确如曲司宸所说,值得怀疑。
不过也的确,林玉的死和姜棣棠月兑不了干系,今日年愫除了将这白玉簪给白芷外,还告诉了白芷,她暗中查探到伤害林玉的凶器被姜棣棠埋在了宫中某处,并且那匕首上呈黑色,是中毒之状。这说明姜棣棠借着去看望林玉的时候给林玉下毒,在白芷见过林玉后,杀掉她以嫁祸给白芷。
如今证据齐全,便是看白芷如何办了,那日虽说是姜棣棠她先撒的谎,但郁洛薇好歹是帮凶,并且再加上如今郁元溯的事,虽说不能完全扳倒郁洛薇,但好歹是能重创郁洛薇的。
白芷看着手中的白玉簪,眉目微皱,似还有些犹豫。
“我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姜棣棠不过是个小角色,除掉她无关痛痒,没什么意义,甚至可以说,姜棣棠她身后还有人,那人就是要我除掉姜棣棠。”
小初子点了点头,对白芷这话带了赞同,“的确有蹊跷,那人到底有何目的,便是连奴才也想不明白,不过娘娘,这豫妃一向体弱,如此这样跪着若是昏倒,那……”
白芷实在不想和他讨论这个问题,他还没说完便厉声打断他:“放心好了,就是拼了郁洛薇那老命,也是要等阿宸来她才会昏的。”
哪知白芷刚刚说完这话,外面一阵骚动,秦儿连忙让人开了殿门,发现的确如白芷所言,这曲司宸来了,并且郁洛薇还昏在了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