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躺在榻上翻来覆去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坐起身,青檀和青莲一直守在外面,听得白芷这声叹息,不禁上前问道:“主上,可有哪不舒服?”
白芷皱眉抿唇半响,似是在纠结,然而最后还是看向青檀和青莲,“曲司宸他……为何会病倒?”
显然没有料到白芷会问这个问题,两人怔愣在原地,片刻,青檀才行了礼,“回主上,宁王殿下他毒虽解了,然而身子还是很弱,需要调养,再加上政事操劳,是以风寒入侵……”
“政事?”
“是……因……白将军他……去世……南荻入侵,西北边的北夏也对我西玥虎视眈眈,宁王殿下想拿下对北夏的兵权,然而皇上却一直保持缄默态度……”
青檀说着的时候一直偷瞄白芷的反应,生怕又触动她,然而见白芷面色一直毫无变化,于是终把话说完了。
“北夏?”白芷却毫无所觉,听得前半句的时候她心本是悬着的,伴着些疼痛,然而说到后面的时候她将难过强压下去,开始分析如今的形式。
半响,她站起身向着书桌而去。
“主上?”青檀和青莲不知道白芷的意思,疑惑问道。
白芷却不理会她两,坐于书桌前,在宣纸上写写画画,不多时停下后直接将其折起拿在手中出了房间。
两人均不知道白芷的打算,只沉默跟在身后。
走了许久,白芷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她虽之前经常来这宁王府,然而她去过的地方除了后花园也就只有曲司宸的房间了,问题是现在曲司宸的房间让给了她,她压根不知道曲司宸住在哪儿……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充满疑惑的两人,咳了声,有些尴尬道:“……曲司宸他现在住在哪儿……”
两人均是一愣,但青莲首先反应过来,“这边,请跟属下来。”
而曲司宸那边方送走了郁洛薇,此刻他只觉得一腔怒意无处发,他还有些踉跄,身子很热,面色也酡红着,但是还是强打起了精神,“丙丁。”
听得曲司宸呼唤,隐匿在暗处的丙丁走了出来,恭敬行了一礼,“属下在。”
曲司宸扶着榻边勉强站着,“你去一趟宫中,请喜公公帮忙注意下宫中的动静,务必不要让人陷害云萝,也挑些暗卫护在她身边保她平安,再通知长公主他们注意些。”
“是。”
吩咐完这些,丙丁走后,曲司宸是再坚持不住,眼前一黑,就这样倒在了榻上。
郁洛薇出得宁王府,面色也是不好,她咬着下唇,双手紧握,身子还在颤颤发抖。守在府外的小荷见此,实在是担心不已,见郁洛薇一路上依旧毫无好转,不禁有些担忧,“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宁王殿下他……”
“别和我提他!”小荷还未说完,便被郁洛薇厉声打断。
于是立马噤声。
郁洛薇现在面上的神色那是非常的精彩,她倒是从未想过,曲司宸会拒绝她。
自以前宫中她无意帮过曲云萝后,曲司宸对她可谓是百依百顺,然而方才她哪怕以曲云萝等人相逼之时,他却也没有妥协……
她犹记得方才她说完话后,曲司宸在短暂的沉默后突然笑了一下,她第一次发现这人笑起竟和太子一般好看,不……甚至比太子还要好看几分,然而他后面所说的话却是让她的心沉入了低谷。
他说:“郁洛薇,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长公主和八皇子根本不需我担心,有丽妃在,你还动不了他们,然而曲云萝,你之前将之当为妹妹的人,现在竟是能说出这种话?”
她本说的气话,然而却没想到他会如此说,于是不甘示弱的又顶道:“在皇宫这种地方,哪有什么真情实意?”
“是,倒是我看错你了,你到底能不能动她,我们倒是看看。我方才说了不用考虑,现在也如此,我告诉你,我不会答应你。”
“你!”
“你走吧,甲乙,送客!”
她竟被曲司宸就这样给赶出来了!
“曲司宸!”郁洛薇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出这个名字,半响又突然凄厉的笑了出来,“对……现在还太便宜你了,这世间最容易的就是死,我怎会让你那么轻松!
“现在你什么都没有……我要让你在得到你想要的东西的时候看它一点点的从你手上失去!有什么,比生不如死还让人难受的呢……”
小荷有些担心的看着喃喃自语的郁洛薇,最后还是鼓起了勇气问了句,“那小姐,你让在宁王府注意动向的人,是否还要让他们继续?”
郁洛薇一顿,最后闭了双目,“让他们回来吧。”
“是。”随后马车中是异常的沉静,小荷见郁洛薇面色惨白,再不敢说什么,只在一旁静静守着。
她们的马车飞快,在这寂静漆黑的夜中行驶而去。
白芷在青莲等人的带领下,走到如今曲司宸休息的卧房,她见外面灯光亮着,突然便有了些踟蹰,想了想还是站在原处对青莲道:“青莲……我便不进去了吧,你帮我把这个交给他,我在外面等你。”末了突然想到什么,又道:“别说我在外面!”
“……是。”青莲接过向着那处走去。
白芷伸长了脖子在原处看着,看得青檀不禁觉得好笑,“主上你既那么担心,何不自己去呢?都走到这了。”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其实他同我说的我都知道。”白芷咬了咬唇,“但是……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一回事,我心中知道,我要尽快振作起来,这样才能报我白家的血仇,然而现在我什么都没有,我也只能靠他,我喜欢他,可是如今我这样,又是在利用他,我不知道他对我是什么感觉,他现在如此对我,也许是同情我……或是可怜我……”
白芷说到后面,声音越发低了去,好像是遇到什么难题般,想不明白。
若是什么疑难杂症青檀倒是能解决,青檀也仅仅是个及笄不久的女孩,对白芷所说的情感也是懵懂的很,是以此时白芷在那烦恼,她也只能站在旁边听着。
正在此时,方才进去的青莲突然出了来,白芷一愣,立刻便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头还悄悄伸出来向这边看。
但见青莲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白芷又站了出来,“怎么了?”
“主上,宁王殿下他昏倒了!”
“什么?”
哪怕白芷想了很多,然而如今听得这个消息,却是循着本心再不管不顾向着房内冲了进去。
一入房内见曲司宸趴在榻上,半个身子还掉在下面,白芷连忙上前将他搬上了榻,随后焦急的看向青檀,“他怎么样了快帮他看看!”
青檀点点头,立刻上前,替曲司宸把了脉,“主上无需太担心,宁王殿下还是老样子,想是还未好又太过劳累,这才复发,属下这便去熬点药,宁王服下退了烧后应该便无甚大碍了。”
白芷连连点头,坐在榻边守着,看他额上如今不停冒着冷汗,白芷找了帕子替他擦去。
折腾了半宿,见曲司宸渐渐睡得平稳,白芷一直悬着的心也终是落下了。
然而白芷自己其实也还未好全,怕白芷又病过去,青檀不禁道:“主上,宁王殿下这,便交给属下吧,您先去休息。”
“我没事,我身子一向好,倒是他……”想着前几次他陪在她身边身子也有些热,白芷不禁皱了眉,“曲司宸他……之前便病了么?”
“……是。”
白芷心里一跳,点了点头,但完全没有要走的模样,青檀等人知多说也无用,便不再言语,守在一旁。
青檀倒果真是继承容覃衣钵之人,曲司宸服了药,第二日果真好了许多,悠悠醒转,虽还觉得有些疲乏,但热倒是退了下去,曲司宸睁眼见白芷单手支着面颊坐在他榻边,不停的点着头,显然是强撑着在这。
心中不禁一软,低头凑了过去,蜻蜓点水般就在她唇上印了一吻。
然而只是刚巧碰触,便有一声咳嗽从旁传来,曲司宸一愣,立刻抬起头,皱眉见青檀和青莲站在一旁,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站起身将白芷抱上了榻,走了出去。
青檀和青莲跟在他身后,青莲满脸的不爽,青檀却是满脸的挪揄。
出得房外,曲司宸只字不提刚才的事,只道:“她怎么在这……”
“主上听说你病了,是以过来看看,昨日你烧得厉害,她不放心才执意要守着你的。”
曲司宸还未接话,忍了许久的青莲却突然道:“宁王殿下,虽然主上对你的心意我们都知,但你也不能以此占她便宜,若是还有下次,拼了我青莲的性命,也不会放过宁王殿下的。”
听此,曲司宸愣了愣,凤目睨了青莲半响,面上虽无表情,但到底还是道了句,“知道了。”
青莲这才顺了气,随后从口袋中拿出了昨日白芷让她交给曲司宸的东西。
“这是?”曲司宸接过疑惑望向青莲。
青莲却摇了摇头,“这是昨天主上想让属下交给你的,至于是什么,属下们也不知。”
曲司宸点了点头,打开宣纸一看,面上本是毫无表情的神色转瞬变为了欣喜,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宣纸上的内容,半响,将这东西小心收起,凤目中闪过熠熠神采。
“替我好好照顾她。”曲司宸说着,随后立刻唤了下人来,令他们备好他的衣服,俨然是要进宫的样子。
青檀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看向青莲,青莲也无奈耸了耸肩表示不知。
然而正是白芷给曲司宸的这东西,在曲司宸进宫见过西武帝后,西武帝颁下圣旨,令曲司宸为主帅,曲长歌为副帅,出征川北迎战北夏。
除此之外,还第一次在圣旨中注明准许一个女人陪同出征,这个女人后来被写入西玥的历史,然而后人所知道的却实在是少之甚少。
只知道这个女人是宁妃的侄女,后来曾是西玥西陵帝的皇后,她的一生传奇且带了神秘,但最后却死在了天牢之中。除此外,其他的都是个谜。
对这皇后史官的评价褒贬不一,甚至还有传言,西陵帝唯一的皇子的母亲,便是这个女人,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那日曲司宸进宫觐见西武帝,他将白芷给他的宣纸呈给曲昕炎看,曲昕炎看后,轻笑了声,面上神色难辨,只道,“倒一直是朕忽视了,想不到宁王殿下想的,甚合朕的心意啊。”
那宣纸上画的是千军万马,而后在右下角,画的是西玥的兵符。
白芷以前在胤川的时候无意间见过白武的兵符,当时觉得好奇偷偷拿了出来玩,后来被白武知道后,被一顿暴打,她是万万不会忘记这玩意的,没想到此刻却帮了他们一个忙。
千军万马代表的是北夏的军队,西玥的兵符,代表的便是他们国家的军队,图上能画出的军队是有限的,而兵符能号令的军队却是无限的,以此表示西玥同北夏争斗时,无尽的可能。
虽然没有万全的把握,但是如今这步,倒是很合曲昕炎的心意,他一瞬不瞬盯着面前这个从不被他看重的孩子,半响道,“朕还有些问题,想要问下宁王。”
后来曲司宸从曲昕炎处出来时已是傍晚,他没有急着回去,反而去了宁妃的馨苑殿。
此时圣旨已经出来,宁嫣看着面前这个身形挺拔,神色严肃的皇子,不怒反笑,“宁王这是何意,将那白芷留在京中,还怕本宫吃了她不是?!”
方才曲昕炎将曲司宸留在殿中问了他一些行兵布阵的事,曲司宸一一答出,甚得曲昕炎满意,然而后来曲昕炎让曲司宸退下后,曲司宸却道画这幅图的人不是他,因着一个女子的帮助,他才能拿下这兵权,是以想请曲昕炎恩准,能带这个女子一起前往川北。
于是曲昕炎又同曲司宸说了些话,才放曲司宸出来的,虽然当时他只字不提这事,但圣旨出来的时候却是恩准了。
既然西武帝都同意了,那么宁嫣也没办法再说什么,但是气还是要出一出的。
反正是随宁嫣怎么发脾气怎么说话,曲司宸都只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最后宁嫣无法,只得让曲司宸滚回了他的宁王府。
待得曲司宸离开后,何姑姑上前替宁嫣顺气,宁嫣却是再次将桌案上的茶杯一掷,“好个曲司宸!”
“可要私下将白芷……”何姑姑的意思宁嫣怎会不明白,她摇了摇头。
面上是残酷的笑,“本宫既和他有了约定,那便给他那么个机会。然而他的如意算盘,本宫会不知?他们根本跑不到哪里去,他之所以想将白芷带走,不过是怕他走了,白芷在这京城有什么危险他无法保护她。但是本宫这笨儿子啊,难道不知有时候越想保护一个人反而越容易失去她么?我们便按兵不动,十日后他们出征,便等看他是否能凯旋回京吧。”
“是。”
除此外,在这京城得知白芷要一同出征的消息,随后震怒的人,倒还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