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2日22点,前往a市殒仙古镇柳荫巷11号唐楼。在天亮之前完成11号唐楼女主人的心愿,即可离开。”漆黑如夜的墓碑上显现着这行醒目的红字,犹如夜空里横贯的妖星,狰狞夺目。
那字迹仿佛是血液滴落在上面,然后自然流淌出来的痕迹,看不出任何刻意书写或是凿刻的笔触,仿若天成,而且如果伸手触模还会发现,这行字迹根本不是书写在墓碑表面的,而是深深嵌在墓碑里面,就彷如墓碑的正面是透明的,能直接看到里面的字迹,而恰好这墓碑又是完全实心的,这样的工艺怕是人力所不能及的,因此,也就没有任何人敢再质疑这血示是来自人为了。
不过此时却不能随意触模墓碑的表面,因为一旦伸手触上,就会立即被墓碑拓下血掌印,同时在参加者的行列就会出现手掌主人的血狱代号,这就代表着他接下了这个任务。
柯一梦的手显得有些消瘦,指骨分明,在血狱的这半年,她的确瘦了很多,当初进来时还是秋季,而现在已是春天,她甚至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能在如此恐怖和压抑的环境下生活这么久,因为这里,连过一天都觉得漫长。
她的手向墓碑探了探,却没有直接触上去,似乎还在犹豫。
“你想参加这个任务?”身后的子爵轻柔地问道,他也仔细看了先前墓碑上的任务,这个任务说的有些笼统,看不出难易,说实话,有点碰运气。
柯一梦却没有回头,轻轻咬了下嘴唇:“没办法,我已经很久没有出任务了,距离上一次就快要三个月了,如果我错过了这一个,不知道在我的限期内还有没有下一个任务,要是超出了期限就……所以,由不得我选。”
说罢,手掌摁了上去,立即有一股剧烈的吸力钳制住手掌,然后是一点点疼还有些痒,只感觉到身体的血液好像被抽走了一丝,却只是一瞬间,之后墓碑内嵌出一个鲜红的血掌印,并且,掌印下出现了“柯一梦”三个血字。
伴随着深深一声叹息,心口的大石又沉沉地压下来,又要出任务了,她还记得上一次是如何九死一生的,一切都历历在目,仅仅是想起都让人不寒而栗。
她进入血狱接近半年了,也许是本能的排斥,又或者还没有完全适应,她总是在接近三个月的临界边缘才接任务,算起来也非常幸运,在这期间都没有任务是指定她参加的,因此,这仅仅是她第二次参加血示。
这次会遇到什么呢?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太多的疑问,她却不敢想,越是想起越是感伤,何况,想也无用,血示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
她带着些许嘲弄和哀伤的思忖,一边细细扫视着墓碑上所有文字,默记下来,而墓碑上除了任务的字迹以及柯一梦的手印之外,还有三个手印,下面分别写着:苏皖、五安、林薇薇。
柯一梦思索着,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三个人都是女孩子,苏皖率真直爽、五安温柔沉静、林薇薇娇俏可爱,三个完全不同性格的女孩子也参加这次任务,这其中苏皖和五安是挚交好友,一起参加任务也无可厚非,而且之前柯一梦与她们接触过,两个性格都是较为单纯的一种,也挺好相处的,至于林薇薇,却没有过多的交往,只希望在任务当天,大家能通力合作才好,为了提前培养一些默契,是否也应该提前与她们取得联系,大家一起商榷沟通,这样才能保证任务的事前准备比较充分。
她脑海里已经开始策划和构思有关任务以及同伴之间的沟通事宜了,可就在她心里勾画蓝图的时候,墓碑上又多出现了一个掌印,下面缓缓流动的血字拼出两个字:子爵。
她猛然回头,看着子爵的脸,他又是陪着自己?上一次也是这样,似乎自从她进入血狱以后,他就一直都没有去选择对自己更有利的血示,而是每次都陪她参加。由于他当初完成国兰商厦的任务时,刚好就是她进入血狱的时候,时间上两人完全重合了,因而一直都是一起执行的。
她明白,他是想利用自己已经通过几次血示的经验来帮她,在血示这样直面生死的赌局里,谁会过多的去帮助和维护他人?团结不过是为了增大求生的力量罢了,没有谁真的无私,因而对于新人来说,最开始几次的血示是最危险的,因为经验最少,各项能力的锻炼也不足,很容易触犯死路,同时在陷入困境时,因为能力较低,也容易被当做弃卒,所以其实能活过前几次的成员,都拥有一定的智慧和能力。而他之所以每次都和她一起执行同一个任务,就是为了在任务中帮助和照顾她,避免新人易犯的错误,让她能顺利过渡,即使这样的想法很天真,因为在血示中,往往是自顾不暇的,但他总是希望能为她做点什么,毕竟是因为他,她才卷入着无间地狱的命运中,这也许可以算作一种忏悔吧。
她看着他,眼里仿佛有星星在闪动,他笑了,轻如河畔飞扬的柳絮,淡而唯美,他本就十分俊朗,此时的他更是迷人,但在她心里却不知道如何定义,也许人都是这样,有些人和事,离你是那样的近,可偏偏从遇见到失去,你都定义不了这种心情与感受。
“你不用这样的,这个血示说的模棱两可,什么女主人的心愿,连是什么都不知道,你真的不需要这样为我涉险。”她皱着眉,说得很认真。
可他依然笑着:“你想多了,是因为你的理由说服我了,我本来还想再看看的,可是猛然一想,的确,离我们上次的血示时间已经不多了,万一没有其它选择,所以我也就顺势参加了而已。”
她不再说什么了,因为她知道,再说什么也是多余的,他总是有一套振振有词的理由来驳倒她,而且他也不会承认这种无形的关心,虽然在危难的时候,这一切都藏不住,两人彼此是心知肚明,然而他依然不会承认,他从来都是这样。
就如上一次缝布偶的任务,其实他根本不会这种女孩子的玩意儿,却还是跟着她参加,期间布偶的怨咒用一捆针将他左手都刺穿了,整个钉在桌子上,可是他还是在最后关头,为了保住她的性命,咬着牙挣月兑,带着血淋淋的手将布偶的眼睛缝合,两人才侥幸逃生,这一次不知道又会有什么危险,希望他不会再为了自己而出什么差错。
她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因为怕再多看几眼,她会扑进他怀里哭起来,她好久没有流泪了,其实刚来的那几夜吓得整晚睡不着,就一直在被窝里哭肿了眼睛,可是之后她发誓再也不哭了,珍惜每一滴眼泪,用它换取坚强,唯有坚强直面困境,才能活下去。
而对于他,其实他们都知道,在这里,不可以有承诺,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一切的感情用事,只会将自己推下万丈深渊。
于是,她转身离开,不再流连,也不再去想那心中已经打了千千结的痛与感激,柔肠百转也不过是一纸空谈,何必再去触及。
“你去哪里?”他问道,很轻,仿佛都要被风声盖掉了。
“22日是后天,在此之前,做好准备吧,至少我得好好睡上一觉,同时我至少要查查殒仙古镇在哪里,有没有所谓的11号唐楼。”她没有回头,只在停留了一步:“明天中午,我们在鱼大的咖啡厅碰面吧,商量一下这次血示的事宜。”说完,径直走向她的住所,那个血狱为她安排的小住所——国兰商厦13楼。
次日午,血狱之间,凋零翡冷翠咖啡馆。
即便是午间,似乎也没什么阳光,原本血狱的天气都是这般阴沉,有时候还会出现极夜极昼的现象,总之,这里的时间与现实世界的时间无关,也与天象季节都无关,就像是孩童的游戏一般,任性随意、无法无章。
咖啡馆的采光本来就不好,仿佛原本的装潢设计就是出于营造一种晦暗而宁静的风格,所以除了一些狭小的天窗之外,窗户上厚厚的窗帘都将阳光阻挡在了外面,加上原木搭建的房梁、楼梯、栏杆,整个咖啡馆充满了一种凋零的原生态质感,偶尔一点微光从天窗投下,落到地面,映射出纤尘飞舞的姿态,反而有一种破败的唯美感,像极了它的名字——凋零翡冷翠。
这家咖啡馆属于一个叫做游鱼的成员,一般血狱中人都叫他鱼大,或许“大”代表的是一种尊称吧,但有时候也是一种理所当然寻求庇护的借口,因为他是现今还活着的成员之中,资格最老的成员了,甚至有人惊叹他奇迹地活了这么久,久到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到血狱的,就像是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座咖啡馆是属于他的一样。
但那一切都不重要,也并不影响他们来到这里,当然,在这里钱财无用,也并非打开门做生意,通常来这里都是为了血示的事情,而几乎所有人都喜欢到这里来商讨,原因是因为……这里是为数不多的血狱中没有安全规则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