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是这次筵席的负责人,他与刘季打过招呼之后便离去,刘季在吕公的引导下坐在了最上座,我冲着刘季使了使眼色,他心知我闲不住,对我点点头,而吕公显然无暇去关注我这个小角色,趁他不备,我轻而易举的溜到了后院里,噢,伟大的吕雉,吕嬃,我来了!
与门庭若市的前院相比,后院倒真的是冷清太多,只有几个丫鬟下人在打扫,饶是如此我却依旧迷了路,只有在心中盼望着能遇到上次遇到的那个丫鬟,哎,若是此时能遇见他,便是要我叫一百声娥姐姐我也愿意啊
:“姐姐,听说前院的人大都已经来齐了?”诶,前面有人,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瞅着时辰,也的确差不多了,想来这时候爹心中也应有分寸了。”另一女子缓缓道,听其语气,该是吕雉!嗡的一声,一股子热血涌上头顶,偶像就在十步之遥的地方了,只要十步,就能见到秦汉时期最伟大的女人吕雉了!该不该冲出去做个自我介绍呢?
:“妹妹这样,可是有点着急了?”吕雉笑道,我正准备跨步而出时,便听她道,一怔,我怎么觉得,这位吕后大人的声音,有那么些许的耳熟呢?
:“姐姐你又笑话我!”听语气,另一人该是吕雉的妹妹吕嬃,“我都说过了,我有喜欢的人了,就是那个”
:“就是那个救你于危难之中护你清白的盖世英雄,对不对?”吕雉抢过话头道,“好了我的傻妹妹,那个人就算是再优秀,他的心也不在你身上,你何必对这样一个男人念念不忘呢?”
说到这儿,我心中居然莫名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感,为什么我觉得这位吕嬃姑娘的声音和经历皆是同样的耳熟呢?难道说
:“你在干什么?”身后传来一个稚女敕的女声,我心道不好,居然被发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急促传来,我认命的转了个身,在吕雉和吕嬃出声质问之前低着头,冲着她们的方向矮了矮身,朗声道:“大小姐,二小姐,小女是泗水亭亭长刘季的朋友,一时不察迷了路,还望二位见谅。”
感觉二人在我面前立定,我抬头,却惊见两张早已算不上陌生的脸,为首那人身着鹅黄裙裾,腰间一道素色的腰带上绣以金凤,典雅之余又颇有张扬,配上那两道略显英气的浓眉,这这这这女子不正是那个身着男装,冒冒失失的小丫头吗?
她居然就是吕雉?!她就是那个杀伐果断不输男子的吕后?司马迁都形容她:政不出户,天下晏然;刑罚罕用,罪人是希;民务稼穑,衣食滋殖。临朝称制十六年,吕后的成就绝对是秦汉女子中的第一人,每每攻读秦汉史时,我总是心生景仰之情,那样的一个年代,女人能够做出那般伟大事业,便是放到现代也是屈指可数的女中豪杰,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我实在是无法将她与前几日那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联系在一起,等等!娥姁,娥姁,娥姐姐,哎!我早该想到的!
吕雉显然是惊喜多过惊讶,原本端庄的面容也不禁换上了几分少女的俏皮,“顾妹妹,居然是你,我想着今日指不定便会遇上你的,谁料到你居然敢溜到后院来,”她偏头对着我身后的婢女到,“好了,你先下去吧。”
:“是。”那婢女安然退下,吕雉便转过头来笑盈盈的看着我,我颇有窘态,当初想方设法的打探着两位大小姐的喜好,谁知道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唔,自我反省。
我正想着要不要对吕雉打个招呼傻傻一笑说一声好久不见,那笑意在看清吕雉身后的那个娇小的面容时瞬间冷了下去,后者亦是冷冷看着我,半晌,我扯出一个标准的笑容,“原来是你。”
:“诶?”吕雉好奇的看向自家妹妹,奇道:“你居然认识婵媛?那倒是稀奇了,婵媛可向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怎么会识得她的?”
该怎么回答?你家妹妹觊觎我家男人,所以对我心生嫉妒雇了杀手想取我性命?谁知千钧一发之际我家男人从天而降救我于水火之中还因此对你家妹妹恶言相向发誓绝不原谅?唔,只是如今,这个男人,也不再是我的男人罢了
:“称得上是旧识吧,”我微微苦笑,这下可好,跟吕后的妹妹结下了不解之“缘”,日后想要依仗吕雉,那可是难了。
:“呵呵,姐姐,这位顾妹妹就是”婵媛一字一字的冷笑道,我头皮一麻,莫非她现在就想对我发难?却恰好此时有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恭敬道:“大小姐,二小姐,老爷现在要你们俩过去。”
吕雉抬头看了我一眼,敛去了初见时的那份喜悦,对我歉然道:“顾姑娘,父亲叫我们过去,先告辞。”言罢,矮了矮身,便拉着吕嬃离去,而那面容姣好的少女离去之时依旧不忘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住我,那目光看得我寒意顿起,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心中有些暗暗后悔当初一时气急给的她那一个巴掌,若是早知道她的身份嗨,那巴掌打得也忒轻了!
反正也是彻底得罪了,巴掌轻重已经并不重要,只是想到吕雉这座靠山就毁在了吕释之还有吕嬃这两个败家玩意儿手上,胸口隐隐作痛,要是万一吕雉以后在刘季耳边吹吹枕边风,让我这最大靠山疏远我了怎么办?唔,刘季对兄弟一贯仗义,我这几年对他可算是不薄,他应该不会如此绝情吧。
哎,不过帝王心,又有谁知呢?
我正撑着下巴思索之时,一个嘲笑的声音在我面前响起,“呵,我说席上怎不见你,原来竟是偷偷溜到后院来了,怎么,不陪你的亭长大人?”
骤然抬头,正是这几日让我恨的肝肠寸断的吕释之!偏头一看,果然,他那亲亲大哥也在,只是站立在一旁,并不说话,我四处张望一番,此处并没有下人经过,不过我是从大门大大方方走进来的,也不怕他们敢对我怎么样,又听到他们提起刘季,便知道他们误解了我与刘季的关系,也不想跟他们解释,管你们怎么想,反正决定权在吕公手上。
我不理会他的刁难,昂首从他旁边越过,却听他继续嘲讽道:“我说他怎么看不上大哥你给她的钱呢,原来是有了更大的靠山,有了这动辄能送钱一万的刘季刘亭长当姘头,卖肉也赚得多嘛,大哥你那点钱又算得了什么?”
你大爷的!吕释之你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我猛然回头,见吕泽正看着我,我毫不犹豫的瞪回去,半晌,他才颇不自在的挪开目光,我气极反笑,快步冲到吕泽面前,笑盈盈道:“小女上次无意间听到了些传闻,心中疑惑,望吕公子能解答一番。”
故意无视吕释之的一切,我继续道:“上次听说了吕家举家搬迁至此,好似是因为在单父得罪了许多人,为避仇家才来投奔县令,不知小女可有记错?”
吕泽脸一白,我笑道,“不知吕家这般的大家族,得罪的是谁呢?而且若是让吕公知道吕二公子死性不改,那么他又该如何呢?”
:“你!”吕释之被我彻底惹怒,一把扯过我的胳膊,抬手就想给我一个巴掌,我佯装镇定,实则心底早已是慌到方寸大乱不该如何是好,却没想那一瞬,吕泽一把拽住半空中的手。
:“大哥!”吕释之怒道。
:“释之,她是客。”吕泽皱眉道,我暗嘘一口气,看来这吕泽还算是个明白人,我扬起几分得意的笑,冲着吕泽微微点头,“看来大公子是个明白人,那小女就不多说什么了,大公子不必担忧,今日出现在此只为见一个故人,无意为难你们,只是”我偏头瞪着吕释之,冷声道,“若是令弟继续纠缠小女,小女也不得不采取一系列手段来自保了,望大公子好自为之。”
恭敬的矮了矮身,我越过他们扬长而去,确定他们看不见自己之后,我终是长嘘一口气,靠在墙沿,心中好一阵唏嘘,细数自己遇见的,一个两个都是历史可查的人,唯独我自己,好像是一个外来人,冷眼旁观预定好的一切在眼前发生。
:“哎”我长叹一口气,待允乱的心跳声回复,才站起身来,真盼望着吕雉是个明事理的人,不过对方既是她亲妹妹,只怕难了,帮亲不帮理,老祖宗留下的规矩,自秦朝就已开始。
回到前院,便见人大多已落座,刘季正居于主位高谈阔论,吕公正在一旁含笑聆听,还不时点头称是,我心中好奇,凑过去想听清二人在讲什么,便见刘季手指座下一人,朗声道:“唔,那个一直在偷吃还唯恐别人看到的是县令夫人家的远房表弟,看似好像衣着光鲜亮丽,实则底里已是贫困不堪,前些日子把家传的玉都给当了,嗯,你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呵,他们家看门的是我刘季的兄弟,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噗,这个刘季,怎么专门揭人底呐,我心中偷笑,吕公亦是配合的笑着,面上没有丝毫不耐,那模样,颇有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意味,扫视他四周,已有几人微微皱起了眉,极为不满的模样,刘季却恍然不觉,继续侃侃而谈,我悄悄立在刘季身后,暗暗推搡他一番,他一愣,回头看了我一眼,见我眼中深意,忙止住了嘴,他转而对吕公豪爽一笑,“今日刘某喝多了,胡言乱语,望各位不要见怪。”
吕公忙道:“自是不曾,亭长大人年轻有为,为人豪爽善谈,老夫早已从萧大人处听说,”言语之间颇有深意,刘季与我同时一滞,他比我更快反应过来,哈哈一笑,“萧大人此人就爱开些玩笑,吕公您莫要放在心上。”
:“哈哈,这玩笑便玩笑了,老夫却是久久不忘呐”吕公眨了眨眼,随即道,“还有诸多宾客,老夫还要去一一见过,先告辞了。”
:“怎样?”刘季道,我无奈的摊手,“见到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不过很不幸,”苦笑几声,“我怕是要连累你了,刘大哥。”
:“此话怎讲。”
吕家二公子,二小姐都被我得罪了个遍,我又是跟着刘季一道进来的,别说帮他了,不拖他后腿已是万幸,摇了摇头,我不说话,他皱眉道:“你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当初是谁掳走你的也不愿多言,可真有吧我刘季当兄弟?”
:“当然有!”我急急辩解道,“只是有些事诶,罢了,我实在是不想多言。”我叹道,说出来对于去当下处境毫无益处,又何必让他为难,娶吕雉是天命所归,我只想安稳平淡的度过这一生,不想另生枝节,还是顺从老天安排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