訾逸轩正神思恍惚的凝视着院中纷繁飘落的瓣瓣落花,仿若在这静谧的小院中铺陈处一张华贵缤纷的紫色长毯,紫妍已掀帘步出便看到立于紫色花雨之中那抹俊逸挺拔的身影,逸轩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含笑回首,抬起修长的右手如往日一般示意她牵起,紫妍却被眼前美丽的近乎虚幻的景象惑住了全部的心神,直到听到逸轩温柔的轻唤这才回过神来。
“妍儿,出了何事?为何突然起呆来?”听到逸轩有些诧异的询问,紫妍不自然的搪塞道:“无事,方才只是猛然间想起柳儿所收拾的包裹似乎忘记带在身边”。
“原来是此事,妍儿放心吧,柳儿早已将包裹放进马车内,咱们快些去前院吧,早膳过后还要向娘亲与大娘拜别”,逸轩温润的出声宽解,紫妍颔首看着逸轩自然的走来牵起她的左手,君松、子槐等人随行在后。紫妍悄悄地用右手在面颊旁象征性的挥动几下,长舒一口气缓解心中的紧张,天啊,还好晨间习武后面色十分红润这才使无人看出她面上的绯红,方才怎么会看着哥哥的身影出神呆愣,若让他人瞧见保不准还以为自己竟对自己的哥哥起了痴。不过,紫妍悄悄的侧目看向逸轩精致的侧脸,心下暗赞,谁说这妖精二字只能用来形容女子,依她看来,家中的二位兄长才真是玉树临风,毋庸置疑的蓝颜祸水呢。
二人在前院与訾远航、齐月希一同用过早膳,紫妍又前往怜幽阁向抱病卧床的叶晚晴辞行,这才在齐月希依依不舍的目光中乘上马车前往松德观而去。其时道学兴盛,已与佛家文化平分秋色,许是出于元安君的指引,东尹的黎民百姓在佛法中寻找不到开解凡世苦楚的真义之后越倾向于崇尚自然无为、柔弱不争,故而各地道观如雨后春笋般兴建,唯有这东尹道学的开山祖师所居的松德观一直未有人敢轻易踏足。
一来松德观地势隐秘,非寻常人随意寻得,因而世间众人大多只闻其名,却未见其貌,二来元安君禅位之后隐居松德观之事众所周知,并未刻意隐瞒,试问东尹百姓如何敢于前往扰乱太上皇的清修,因着这些种种情由致使松德观如今在世人眼中已成为极为神秘的所在。记忆中,似乎在幼时訾远航便曾暗中前往松德观探望,只是当时紫妍二人尚且年幼便未曾偕同带往。紫妍把玩着腰间凤佩的丝绦,心中思绪流转。
奔行了半日,担心紫妍月复中饥饿,逸轩便将包裹中携带的点心取出正要递与紫妍却瞧见她正凝视着那枚凤佩,逸轩不自知的拧紧了眉头,口中犹自温和的打断了紫妍的沉思:“妍儿,行过半晌,想必你也应该饿了,不如用些点心填补一下”。
紫妍正遥想着当年帝后情深意笃、并肩比翼的风姿,猛然间听逸轩之言呆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看着锦盒中香糯诱人的莲蓉芋香糕,不由欣喜的接过玉箸夹取了一块放入口中,入口即化的香甜弥漫在心中,紫妍原本美好的眉眼越生动起来。
逸轩瞧着紫妍开怀的模样嘴角的笑容也不禁深了几分,拿起娟帕娴熟的拭去紫妍嘴角处不经意沾染上的细屑,訾远航含笑看着子女间温馨自然的举动,笑容中不由的增添了几分异样的情绪。
“常二,时辰不早,你且看看附近有用餐之所,待用过午膳再行赶路”,挑起车帘,见外间秋阳已升至半空,訾远航便吩咐车辕上驾持马车的常二寻处暂歇。不出片刻,常二便将马车停靠在一处雅致的酒楼外。
“轩儿,妍儿,如今我们身在莲城,切记要谨言慎行,虽说莲城与永城相邻,但各自风俗人情不甚相同,咱们既是隐秘出行便不引人瞩目,稍后用餐过后便即刻启程。妍儿,凤佩太过惹眼,不如先行收好,待到松德观再来佩戴”,此行几人均是一身简易装束,衣饰平凡,实在与普通百姓无异,只是相较之下,紫妍腰间的玉佩更显迥异,訾远航察觉到不妥不免多嘱咐了几句。
紫妍依言将玉佩收入怀中放好,逸轩却眉头微皱低声问道:“爹,这凤佩本应是皇后之物,为何太上皇执意赐予妍儿,莫不是有意要让妍儿入主东宫?”訾远航看着逸轩眸中自己尚且未曾觉的情绪,低声笑道:“你娘亲当年初次见着此物也是如此一问,妍儿你觉得如何?”
“依妍儿看,太上皇赐予玉佩,只是出自一片关爱之心,玉石养身,且这凤佩由当年嫣皇后佩戴自然是经过开光祈福,自是罕见的祥瑞物什。太上皇爱惜晚辈,将玉佩下赐,也是因为爹爹的缘故。爹爹素来开明,从不贪慕权势,答允收下玉佩也是希望顾全长辈的心意,所以娘亲与哥哥有些多虑了”,紫妍早在收到凤佩之时便已将其中关窍思虑周详,虽说在这皇命如天的古代,与龙凤相关之物实属禁忌,但是以元安君的品性来看这枚凤佩并未含有过多的含义。
訾远航赞赏的颔首笑言:“还是妍儿看的通透,轩儿不必惊慌,为父身为商贾无意于皇室有过多牵扯,况且妍儿的未来还是由她自己做主为好”。
幼时的经历如今尚且历历在目,但凡与皇室有所牵扯此生再不能安然,尝尽了个中苦楚的訾远航早已看开世事,于教养子女方面从来都极为开明,往往都是任由他们自行选择偏好,自由长成,这般的特立独行在永城实在是家喻户晓,毕竟大户人家之中闺秀从来都只专注于针黹女工,于诗书上略同一二已是难得,哪里能寻到如訾雅芙一般才气纵横之人,而紫妍则是能文能武,年纪轻轻便已文采斐然,身手了得,至于訾府文武双全、德才兼备的两位公子在永城中更是声名远播,兼之訾府的万贯家财,实在是招人艳羡,如今訾玥锋未及弱冠便已有媒人络绎不绝的前来。
逸轩这才知晓父亲与紫妍对此事早已是心照不宣,自己不过是多虑了,心中顿感如释重负,不去细思心中的怪异,逸轩转而笑道:“爹,妍儿,常二已在车外等候良久,咱们还是快些下车用餐,及早赶路才是”。
一行几人说笑着下了马车,简单的用膳之后便继续行路,如此奔波了数日终于到得千行山脚下。这千行山地属永城东南方向月古城境所管辖,然而实则距离城池尚有百里之遥,千行山巍峨高耸,山势险峻,与朱峰、犀角峰、月华峰相接,山势北来,绵延数百里,如远涛相连,圈拢漫天的烟光,置身于群山环绕之间,实在使人有沧海一粟之感。
紫妍环顾着奇峰耸立、层峦叠嶂的壮丽景象,这才体会到‘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真味,众人的心神均为这群山所夺,正感慨万分间,一劲装男子已阔步向他们走来。男子双鬓已添了些许华,然而依旧未减半分英武刚毅,“方远,你怎么在此?”訾远航一行较之原定的行程早了一日到达,而方远却似乎早已在此守候,果然不愧是元安君,即便退隐山林依然纵观天下,世事皆洞察于心。
“早知公子一路奔波辛苦,主子特命卑职前来迎接。公子,主子正在山上等候,还请随卑职一道前往”,方远抱拳恭声相迎,一双鹰目极快的掠过一旁见礼的逸轩与紫妍,面色淡然,不见半分情绪流露。
果真不愧是元安君的近身侍卫,肃然恭谨,铁骨铮铮,再加上喜怒不形于色的深沉,深藏不露四字用于他的身上实在是再贴切不过。想而知,元安君的风采自然不小觑。山路艰险,一路行来常二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方远虽未曾回头,却已从气息间探查到众人的情状,不禁微感讶异,似乎公子的小女果真异于常人,寻常闺中千金多半是走上几步便已气息不平,更遑论在陡峭嶙峋的山峰间行走,尤其那碎石小径又因露水之故颇感湿滑,半日下来却始终不见她的气息有半分紊乱,实在是难得。
紫妍沉稳的沿着小径前行,一路不动声色的将此间的环境了然于胸,看来这千行山本就是人迹罕至之处,便是这碎石小径也隐隐透出新意,看来也是新近几年才简易铺陈而成的。能够舍弃锦衣玉食来到这远离浮华喧嚣的孤僻之地,紫妍心中对于赫连修泽又增添了几分崇敬。
如此艰难前行了许久,众人才看到山腰处翠色掩映间隐约露出的房舍一角,方远看着众人询问的目光到:“千行山顶峰孤高冷寒,并不适宜居住,松德观只坐落在山腰处,唯有每日清晨静省己身之时主子才会前往山顶处禅坐,以感悟天地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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