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爷爷,妍儿曾经在书上瞧见过这样的典故,前人王衍痛失爱子,灵堂之上悲不自胜,友人山涛出言规劝,言道何须如此。{我们不写小说,我们只是网络文字搬运工-王衍答曰‘圣人忘情,最下不及于情。然则情之所锤,正在我辈’,此言妍儿曾苦思数月尚不甚解,然而今日终得明白。前些时候妍儿听您讲起过道法自然,想来这放下一词自然不会是舍弃之意,万事萌芽尚且在乎一心,以妍儿愚见,若能心安而虚,道自会来居”。
山风不知何时已悄然停歇,此刻万籁俱寂,便是深山之中未知的雀鸟也搁浅了轻鸣,赫连修泽与逸轩二人均是难掩震惊的看向语出惊人尚不自知的紫妍,一时缄默无言,紫妍但笑不语,方才所说莫不是她心中真语,因为曾经经历,才愈能够了解。
半晌,赫连修泽仰首朗笑,“听得妍儿此言,老夫此生竟是难得的圆满,哈哈哈,能得人生若此,当得欢歌”,逸轩含笑抚了抚紫妍的头顶,眼中的赞赏与宠溺融合着笑意使得屋中的寒意尽消,一时间直如沐浴在春日的暖风之中,惬意而又满足。
“大道之传,原自不难,是世人错走路头,做得如此费力。岂不闻‘大道不远在身中,万物皆空性不空。性若空时和气注,气归元海寿无穷’”,赫连修泽忆起上清真人羽化登仙之日的遗训,心底早已是一片空明,这些年当真是胶柱鼓瑟,平白虚耗了岁月。
“妍儿,你小小年纪已是这般通透,日后若能秉承良善之心,此生成就当不限量,远航果然是福泽深厚,有儿女若此当得无憾,訾家乃是东尹鼎盛门庭,于国于民均是不或缺的力量,你们兄妹几人终有一日需得从远航处接过这份重担,原本我尚且有些担忧,然而近日得见逸轩沉稳淡定,紫妍聪慧机敏,同心协力之下必然不会有任何困难阻碍东尹久盛而不衰”,虽是相信訾远航的魄力,然而这家业的承继始终无避免,如今瞧着逸轩、紫妍各有千秋,訾氏一门定能保泰持盈承平盛世。
一旁始终沉默的逸轩深知赫连修泽已是起了善用之心,实则往日里爹娘已是明里暗里数次试探了他们兄妹三人,訾府日增月盛,家业日渐辐射至五湖四海,膝下两子两女,訾远航均是一视同仁,曾直言依各人喜好将訾府名下产业逐个交托,只是长女雅芙对于经商一事兴味萧然,次子逸轩山好水于经商一道少了些许热心,幺女紫妍倒是难得的经商奇才,于商道买卖皆有独到见解,只惜年岁尚幼,齐月希实在不忍见到紫妍同訾远航一般夙兴夜寐为店中事务劳苦奔忙,故而当前只有长子玥锋从旁协助,好在訾府各主事均是精明强干之人,倒也未曾出现纰漏。然而如今赫连修泽既瞧出紫妍才怀隋和,恐怕不会轻易打消任用之念,逸轩微皱了眉头,紫妍无需侧首已感受到身侧逸轩周身萦绕的担忧,悄然的握住逸轩右手的小指微微用力示意逸轩不必担心,口中淡淡笑道:“赫连爷爷这话妍儿是听得糊涂了,妍儿愚钝,只是有幸阅览了众多经史子集,其实只是鹦鹉学舌罢了。况且妍儿身为女子无需志在千里,此生只愿家国祥和,友亲安而已。”
赫连修泽微笑颔首,“好一个家国祥和,只是妍儿知五国称雄终有纷争再起之时,而訾氏一族届时将承载多少黎民百姓的生死存亡,逸轩与你均是聪慧之人,个中厉害自然无需我细说,只是智者水,仁者山,你们未来的人生我无权置喙,然而莫论来日如何,心中只需铭记仁善二字即”,赫连修泽无意逼迫,且以逸轩、紫妍二人的心性自然能够隐约领会他话中之意,当下闭口不再多谈,而早已守在门外的方远这才将早膳端入,几人勉强安静顺遂的享用了这顿迟来的早点。
早膳后,紫妍依约陪伴赫连修泽小下了几局,其实今日在山顶冥想之时紫妍便已决意不再刻意隐藏自身的不同,此生所拥有的幸福无论如何都会全力守护,既无需遮掩棋盘之上自然以全力以赴,果真是胜负参半,这也让在旁观战的逸轩不禁深深叹服,以紫妍的棋力往日同大哥对弈时显然刻意隐匿了实力,若是让大哥得知不晓得该是怎样的懊恼。
傍晚时分赫连修泽照旧需要参详晚课,紫妍二人懂事的起身离去,昨日山下快马传信似乎都城中天成宝斋有急事回报,今日一早訾远航便已偕同常二下山直奔月古城中的商铺以思良策,一整日均不在山中,故而此时回返倒也不甚着急,逸轩缓步行走在被夜露打湿的小径上,略带了几分审视的看向前方灵动的倩影,许是挣月兑了曾经的束缚紫妍显得极是恬淡自得,脚步也愈轻快了几分,便是天际隐约显露的乌金边晚霞此刻也是异常的美丽动人。
“哥,从赫连爷爷屋中出来你便一直有些闷闷的,一路上一言不,实在有些奇怪。哥,你在想些什么竟然这般入神?”紫妍脚下轻快不多时便将身后漠然沉思的逸轩撇下老远,若不是有事需要同逸轩商议下意识回头张望了一眼恐怕还不知自家哥哥正神思恍惚的在后方缓缓游荡,连自己走到他身侧都不曾注意到。
逸轩被突如其来的女声唤回了游离的心神,侧头看去,映入眼底心扉的均是紫妍娇艳欲滴的清晰容颜,深深的凝视着面前的娇颜,半晌,逸轩摇头浅笑道:“无事,只是妍儿,赫连爷爷明察秋毫,你方才的一番言辞我想往日里你的平和内敛恐怕尽数白费了”。
紫妍并不为逸轩此话惊讶,毕竟是朝夕相处的哥哥不能没有现丝毫端倪,只是逸轩多半以为自己深受文山书海的熏陶,每日里在爹娘身边耳濡目染才会偶然语出惊人,并不会猜想到她竟是未来世界的一抹幽魂重生在这个时代,毕竟这般怪力乱神之事于世人而言实属天方夜谭。“哥,妍儿心中有数,正是因为赫连爷爷明察秋毫,拙劣的掩饰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再者说自从十年前赫连爷爷将金牌令箭交给爹爹,我想訾氏一门便与皇族月兑离不了干系了,其实细细想来倒也不是一件坏事,咱们訾府产业遍布五国,其中赫连爷爷暗中的庇护应当是少不了的,何况爹爹忧心天下,府中缁财多半接济贫苦百姓,早引得多地官吏乡绅不满,将来若是不能得到当今皇上的维护恐怕举步维艰,因此略微的让赫连爷爷瞧出你我身上值得利用之处应该对日后更有裨益吧”。
“果然……”,逸轩看向紫妍因自信而熠熠夺目的容颜,心下喟叹,果然妍儿无论何事都已在心中做好了盘算,逸轩无奈苦笑,这些年妍儿的举止言行渐渐超月兑了年龄,每每都会让他深觉汗颜,正赧然时,紫妍侧身低声道:“哥,不如你先回住处,有件事情我想必须要单独前去处理”,逸轩微微愣怔了一刻便毫不迟疑的答允转身离去,面上丝毫不见半分担忧之色。
紫妍目送着逸轩渐行渐远这才返身向着松德观行去,私下里趁着弈棋的间隙她已经向方远打听清楚松德观各处所在,此时的目标正是道观后院右角的耳房。天色渐沉,只燃点着一座烛台的耳房内愈显得阴暗孤清。
“是你?”端跪在房间正中蒲团上正闭目默念经文的左元修听到门扇被推开的声音本以为是宏毅耐不过心底的歉疚前来探望,隐约间传入鼻息的清新淡雅的玲珑花香气,顿时让他明白身后来人为谁。“訾姑娘,此处阴冷湿寒,女子不宜在此久待,你还是快些离去吧”。
元修到底还是有些诧异的,毕竟以訾紫妍早前表露的聪慧自然早已猜出宏毅作出了何事,如何还会前来?紫妍沉默着跪于一侧的蒲团上,虔诚的向着供案上阖目浅笑的元始天尊叩首,这才不动声色的温声道:“这屋内虽是湿冷,然而若是一身正气护体倒是不会惧怕身外的邪气。紫妍虽是女子却懂得君子有所不为而后以有为之理,想来若是心中志在真诚不事城府,恰如元修公子一般,何必畏惧眼前的清冷”。
“你?”听出紫妍话语中的真诚,元修却有些无所适从,“訾姑娘,今日之事还请代为向訾公子转述元修内心的歉意,无论如何,将訾公子牵扯其中实在是我的过失”。聪明人之间诸事皆是心照不宣,今日之事无论因何而起,左元修其实也只是无端被牵连的无辜人而已,为伯埙仲篪而毅然顶替下所有罪过,这样心意单纯的男子实在令紫妍心下叹服,这才特意来此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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