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解释了一番,却见逸轩二人依旧是紧锁着眉头目光如炬得盯着自己的面容一言不发,蓦的反应过来,从蕙菊的手中取过早已备好的重要道具了然的笑着在二人面前摇动了几下。
逸轩定睛看去,纤细的五指间赫然是一枚蝴蝶形镂空金丝面具,立时明白了紫妍的打算,心中的抑郁不觉的消散了去,俊美的五官无声的舒展开来,重又恢复了往日的儒雅与泰然。
玥峰却尤自有些在意,毕竟妍儿柔软娇美的女声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遮掩的,这样明显的反差下说不得会引发更大的轰动,正纠结着是不是要再劝说紫妍换回女装示人,却听到逸轩说道:“大哥,哥,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难掩讶异的抬头望去,逸轩却也是同样无辜的回望过来,相视一眼,二人立刻不约而同的看向一旁笑意盈盈的紫妍,果然那小人儿狡黠的笑道:“大哥,哥,怎么这样看着三弟,可是三弟哪里还有什么不妥?”
虽然尚有几分不同的清越,但是那声音赫然同玥峰毫无二致,显然方才的“逸轩”也是她无异了。
玥峰蓦的仰首朗笑出声,而逸轩也是无奈摇头止不住低沉如珠玉落盘的笑声溢出喉间,他们怎能忘了,紫妍又怎会是那样冒失莽撞的性子,从小到大她的深计远虑谋无遗策可是时常让爹都惊讶叹服的呢。
再没有任何疑虑,一行人说笑着登上马车朝着食为天粮铺行去。这厢熙熙融融,芙香苑内却是一片狼藉。“小姐”,绿蕊焦急的看着满面怒容还未平息的訾雅芙,想要劝说却被一个凌厉的眼神惊在了原地。
小姐方才怒气冲冲的从前厅回来,连夫人那里都未去探望便开始砸毁房中的器物,眼看着屋中上品的瓷器碎片随处可见,訾雅芙这才有些疲累的落座平缓着急促的呼吸。绿蕊有些忐忑的端起一杯芙香雅韵递上前来,正要想法劝说,却不想訾雅芙一闻到那清幽的茶香便眼光一厉,毫不迟疑的伸手将茶盏打落,滚烫的茶水顿时尽数淋在绿蕊的双手上,红肿立现,訾雅芙却没有半分惭愧,反倒是冷冷的呵斥道:“都给我退下去”。
绿蕊咬紧了牙关才将欲要冲出口中的痛呼咽下,听出訾雅芙话中的冷意也知眼下不是劝说的好时机,只能黯然的福身示意众人退下,正要转身离去,身后又传来冷中含恨的吩咐:“将这些茶叶全数拿去丢掉,往后我的房中再不许出现这样的茶水”。
绿蕊有些微愣的看向烫伤的手背,这才明白为何会遭受这无妄之灾,心中忧虑不已,小姐对于四小姐的嫉恨不满这些年越发严重,如今竟连四小姐特意为她配制的香茶也容不下去了么,当初四小姐为了迎合小姐的喜好耗费了多少时日才调配出芙香雅致这样香浓馥郁的茶水,那份苦心竟被这样肆意糟蹋,便连绿蕊也不禁拧眉叹息。
“怎么,莫非你觉着可惜,既然如此,不如明日你便去妍馨苑当差吧,陪着你敬重的四小姐,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觉着委屈了自己”,绿蕊看向那盒芙香雅致的茶叶时的叹惋刺痛了訾雅芙的双眼,脑中浮现起那个小丫鬟说过的话,暗沉的桃花眸子更加幽深了几分。
绿蕊猝不及防如此变故,再看着訾雅芙眼中凝结成冰的冷意忙唬的跪倒在地,颤声说道:“小姐明鉴,绿蕊自幼服侍小姐,绝不敢有二心,还请小姐不要将绿蕊打发出去”。
虽然更为欣赏四小姐为人,可是绿蕊决计没有想要背弃旧主的想法,往日里小姐虽然也会怪责她谈及四小姐时言辞过于美赞却也没有真正动怒过,哪里想到今日竟要逐了她出去。
訾雅芙冷淡的注视着不住磕头的绿蕊,半晌方才说道:“好了,起来吧,今日之事暂且算了,日后若是再犯就不要怪小姐我不念多年的情分”。
“绿蕊谢过小姐”,绿蕊得了原谅忙欢喜的谢恩,不待她吩咐便赶忙收拾好锦盒与瓷器的碎片退了下去,原本光洁额头上突兀的肿起令满园里伺候的丫鬟怛然失色,纷纷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生怕出了差池惹来同样的惩罚。
“绿蕊姐姐,你的额头……”,唤来小厮丢掉手中的杂物,绿蕊并没有立刻回房整理伤处,忽视了周遭打量的眼神,面无表情的守在门外。
额上的痛隐隐传来,绿蕊却只能极力的忽视那股痛意,屋中许久没有传出什么动静,正迟疑着是不是该进去伺候,便听到细微的脚步声缓缓走近,回过头便看见手捧着铜盆怯怯的望着自己伤口的丫鬟小环。
“无妨,只是不小心磕碰到了桌角,过会子便好,小姐方才出了些薄汗,小环你快些送水进去吧”,玉环丫头同岚梅她们先后入府,可惜总是太过迟缓愚钝,不得訾雅芙欢心,因此一直以来都只是芙香苑里小小的奉水丫鬟。见她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绿蕊也只能轻叹一声更加柔和了几分音调。
“是,小环这就送水进去,可是绿蕊姐姐,你的额头都已经有些充血了,看着实在有些可怖,小环进去服侍小姐梳洗,绿蕊姐姐你也趁机赶紧去处理一下伤口,不然等会小姐瞧见了受了惊吓可如何是好?”
轻如蚊蚋的劝说却让绿蕊面色陡变,自己怎么如此糊涂,身为贴身丫鬟,小姐所到之处她都需要前往跟随,若是这额上的伤不及时处理,每日里顶着一片红肿随小姐出行不是让外人以为小姐虐待下人失仪失徳吗?
思及此,绿蕊简单的交待了几句让小环用心伺候着,便紧忙回房用药。轻扣门扉,待听到訾雅芙唤她进去后,小环小心翼翼的捧着铜盆走进了房中。
訾雅芙原本余怒未平,抬眼见是小环,暗沉的俏脸上顿时消散了几分怒意,“小环,快来为我揉捏下筋骨,今儿个这么多烦心事闹得我头晕脑涨”。从未有过的和颜悦色让小环愈发的诚惶诚恐,而这份紧张与无措落到訾雅芙眼中更是让她十分满意,她需要的便是这样毫无城府一心忠诚的丫鬟,早些年绿蕊倒是甚合她的心意,聪颖机敏,本还想着日后出阁便将她提为陪嫁丫头,眼下瞧着她却再也当不起这份殊荣了。
“小环,还好有你这般贴心,不然小姐我真是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感受着肩上轻柔适度的力道,訾雅芙舒服的轻叹出声。
小环有些茫然的抬头,浑然不见居功邀宠之色,只专注着手中的动作,低声回道:“小姐您可是訾府嫡出的大小姐,府中上下哪个敢惹您不快便是嫌弃自己太过命长,何况绿蕊姐姐素来忠心,方才身上有伤还坚持在门外伺候,还是小环瞧那红肿太过可怖,想着绿蕊姐姐是近身伺候小姐的,这伤在绿蕊姐姐身上,外人不知情的不晓得是绿蕊姐姐自己不小心磕碰到的,说不定还以为是小姐惩罚所致,因此小环劝了绿蕊姐姐下去整理伤处,小姐您会不会怪小环自作主张呢”?
訾雅芙虽然心里对绿蕊生了嫌隙,却也是不愿让旁人知晓的,因此只微眯了双眸,缓声道:“小环你一心为我思虑,小姐我又怎会怪罪。只是小环你这般聪慧内敛却只能做些奉水的低贱活计,实在有些委屈,不如我将你提为二等丫鬟随绿蕊一同在我身边伺候如何?”
“小环只想着好好伺候小姐,并不在乎身份地位,二等丫鬟虽然风光无限,但若是因此不能只服侍小姐一人,那小环宁愿终生只做奉水丫鬟”,二等丫鬟可不仅仅是品级的提升,不必整日忙碌不说,便是饮食居行若是主子欢喜比起普通家宅里的小姐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这样的殊荣小环却并不动心,实在让訾雅芙暗中欣喜,可是一番话下来,訾雅芙却不由的拧紧了柳眉,“小环,你方才所说是什么意思,做了二等丫鬟你也只需听从小姐我一人的吩咐而已,哪里还需要你去伺候旁人?”
没有听出她话中的不悦,小环心直口快的说道:“小环入府后原本也是想着早些升做大丫鬟贴身服侍小姐,可是却常常瞧见二小姐身边的岚梅几人吩咐着绿蕊姐姐她们做事,小环不想做了二等丫鬟还要伺候二小姐,每日里能够服侍小姐梳洗就已经足够”。訾雅芙见小环言之凿凿,也知以她的性子必然是不敢随口捏造的,看来自己的怀疑果然不是空穴来风,莫怪这两年绿蕊越发频繁的在自己面前诉说紫妍的好处,自己这个妹妹果然不可小觑呢。
訾雅芙心思急转,周身萦绕的怨怼气息更浓,却还是勉强笑道:“既然如此,小环你便安心的做自己的差事,只要你一直忠心不移,小姐我绝对不会亏待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