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惜 第079章:倒影

作者 : 碧空镜

“好,我们回去!”妬熙尧立刻答着,伸手扶妍汐。这时,娅舟也走到妍汐身边,拉起她另一只手,却突然开口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妬熙尧、婉琉璃惊愕的转头看她。婉琉璃问:“娅舟,你怎么这么说?”

“妍汐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妃倾妹子,”似乎觉得很是羞愧,娅舟低垂着头,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听见她低低的声音,“我没有阻止妃倾妹子,都是我不好。”

婉琉璃听了,皱了眉头。妬熙尧道:“妃倾年纪小,考虑事情不周全也是可以理解的。再说,她那样做也是出于一片好心。你不要介意,这件事也不是你的错,你不必放在心上的。”

“但是……”

“好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们快点出发吧,”婉琉璃出声,打断娅舟要说的话,道:“妍汐要紧。”

“好。”

于是,她们就开始往回走。

大概走了大半日时间,意外的,她们遇见了娢相宜一行人。

妬熙尧大喜,大声唤道:“妤惜妤惜快来,妍汐生病了,你快给她看看!”

那时她们离得并不是很远,很容易就能发现对方。但是奇怪的是,好像直到妬熙尧出声叫她们,她们才发现对面有人走来。

妤惜听到有人叫她,从队伍的最后头紧走了两步,抬起头。

妬熙尧、婉琉璃、娅舟看见,齐齐吃惊。

妤惜脸色极为憔悴,本来圆圆的脸现在看着下巴尖了许多,圆圆的眼睛红红肿肿满是血丝,鼻头也在泛红。这明显是哭过的样子,而且还是哭得极厉害的那种。

再看其他人。

娢相宜、嫚华脸色也很不好。娢相宜虽然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却紧紧握着手里的剑,手上青筋都爆了出来,十分明显。就好像在隐忍着什么。而嫚华低垂着眼帘,紧紧抿着唇。以前总是在抚弄腕上红线的手这时垂在大腿两侧,看着十分反常。

周围的气氛莫名的诡异。

妬熙尧等人面面相觑,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更不敢开口问。

这时,妤惜已经走到她们面前,出手给妍汐把脉。

“她没事,”很重的鼻音。还带着小小的哽咽,妤惜道:“我给她下一针,半个时辰后就可以醒了。”说着,手里便出现了一根银针。一闪,再一闪,根本没看清她在哪里下得针,只看见一道残影,她就结束了。“好了。”收针,低着头回到娢相宜身后。

然后一行三人,默默无语,就要从她们旁边擦身而过。

“妃倾妹子呢?”眼看着马上就要走远了,娅舟实在忍不住。出声问道:“妃倾妹子了,她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遽变,带着质问的口气,“你们把她丢下了是不是,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妤惜骤然抬头,眼泪就这样不可预兆的流了下来,声音哽咽道:“才不是了,妃倾,妃倾……”她妃倾了半天,却怎么也无法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但妬熙尧等人却隐隐地听出了她后面要说的话。

“不,这不可能!”娅舟大喝一声,怒气冲冲的上前一把抓起妤惜胸前的衣服,瞪她,“妃倾妹子那么大本事,人又聪明,怎么会死了呢,怎么会死了呢,你胡说,胡说!”

妤惜被她这样抓着,也不挣扎,也不辩解,只流着眼泪,鼻尖抽动着。

“放开她。”娢相宜这时伸手抓住了娅舟抓着妤惜衣领的手,低沉的声音道。

娅舟闻声转头看她,然后松开妤惜,反手抓住娢相宜的手腕,眼里满是杀气,“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得妃倾妹子,是不是你!”

娢相宜看着娅舟满眼的怒火和杀气,平静答:“是。”

妤惜瞪大了眼睛,正要解释,却见婉琉璃也走了过来,搭上娅舟的肩膀,看着娢相宜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遇见了一头巨蟒,妃倾被巨蟒吃了。”回答的,却是一直沉默的嫚华。

婉琉璃、娅舟全都看着她。娢相宜却偏着头看着地面,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身体僵直。妤惜捂住双眼,肩膀一抖一抖的,哭得更凶了。

这时,一直没说话,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的妬熙尧道:“那头巨蟒在哪里,我去杀了它。”话落,放下一直扶着的妍汐靠在一棵大树下,解下腰上长剑,看着嫚华,一瞬不瞬。

“不知道。”嫚华道:“一道闪电下来,它就不见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沉默,所有人都在沉默。

“……它,是不是白色的?”婉琉璃突然开口,问出这样一句莫名的话,但所有人都听懂了。妬熙尧恍然,道:“原来那道白影就是那只巨蟒,我知道了!”然后飞身,也不等人确认,朝着一个方向跑了。

娢相宜赶紧跟上,嫚华、妤惜紧追其后。娅舟犹豫了一下,扫了眼树下仍昏迷的妍汐,看了眼站在原地不见任何动静的婉琉璃,才飞身追去。

*

妃倾感觉非常的不可思议。

她记得自己明明被那头白色的巨蟒一口吞了,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她的头顶四周,烟雾缭绕,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她的双脚踩着明镜般的水面上,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托着,怎么也不会沉下去。她走动,一圈一圈的涟漪随着她的脚步轻轻的荡漾着。而水面上的倒影,便随着那荡漾的波光,从也是白茫茫一片渐渐变得清晰,渐渐显出蓝天白云的静谧悠然。

可她的头顶四周,还是白茫茫的一片。

她到处走着,那水面下她自己的倒影,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个小小的七八岁的女孩!

那个女孩,穿着浅绿的齐胸襦裙,丱发,赤足,眉目清秀,唇红齿白,让人看着心底无由的喜欢。她觉得熟悉,但她知道这个女孩不是小时的自己,因为她眼下没有那一粒朱砂。

这个女孩,她是谁?

吃惊又好奇的停下脚步,她低头看着水面的倒影。

完全不一样的背景,完全不一样的人物。就好像水的上面和水的下面,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她想,自己在那个女孩看来,是不是也是倒影?

女孩突然跳起了舞。

裙摆像一朵盛开的花,一层又一层,娇艳而绚烂。头发在舞动间散了开来,像一道明亮而清澈的瀑布,流转着淡淡的光华。

脚尖点着水面,涟漪一圈跟着一圈,波光潋滟。而周围,在她舞动间,有水珠悬浮闪动,似水晶一般,剔透而美丽。

女孩跳着,舞着,唇角弯弯,眉眼弯弯,是最无忧无虑的快乐,是最纯粹的快乐。

妃倾的唇角也在无知无觉中,跟着向上翘起。

不知过来多久,女孩好像终于跳累了,终于停了下来。

妃倾微笑着看着她,她也微笑着看着她,她们就这样静静的对视着,没有说话,却胜过千言万语。

突然,女孩转开头,冲着一个地方挥手。然后转回头看着她,嘴唇张张合合,好像说了什么,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妃倾一惊,下意识的跟着跑。

应该是到了岸边,在水照不到的地方,女孩消失了。

妃倾怔怔的站在原地,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要干什么?

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她还能不能出去,要怎样才能出去?还有,刚才那个女孩是谁,为什么她会觉得那么熟悉?无数的疑问这时一股脑的冲了上来,妃倾头痛欲裂的蹲下了身,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要破体而出!

忽然,水中又出现了那个女孩。

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脸上脏兮兮的,但是笑容却好像正午最鼎盛时的阳光一般灿烂明媚。她往自己脸上泼水,胡乱的用手抹了几把,又跑开了。

但是很快的,她又回来了,是一个面目模糊的少女牵着她的手回来的。

妃倾心中莫名一悸,直觉得要逃开。

但她无路可逃,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看着那少女用水沾湿了手帕为女孩擦脸;看着那少女轻轻地点着女孩的鼻尖为她拂去衣服上的草屑;看着那面目模糊的少年抱着一大捧的花出现;看着女孩挽着少年的手,靠在少年肩上对少女笑得阳光明媚;看着她们三人手牵着手,渐行渐远……

感觉眼睛在发痛,胸口窒闷得难以呼吸,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紧紧攥住了她。妃倾蜷缩在水面上,用着已经昏涨不清的意识想:这样美好快乐的画面,为什么她会觉得愤怒,为什么她想狠狠撕裂这一切?

当意识全部失去前,她的眼前最后浮现出那女孩的面容。

满脸的污渍,暗沉无光的眼睛里流着血泪,唇角却向上翘着,露出月儿弯弯般洁白的牙齿。她仍在笑,她好像长大了,她已经面目全非……

妃倾完全陷入了昏迷,而她周围的雾岚却在慢慢的散去,她的人在慢慢地往下沉,往水下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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