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静。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可上官澈口中的故人依旧没有现身。
“欲忘相思,却患相思。”上官澈紧闭双眸,似乎在掩饰着无法控制的眼中流露出的神情。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在自己已经无法控制情感时,只有紧闭双眸,才能保护好自己的内心不被人窥探。
语毕,就听见哗的一声,二楼一间厢房看台旁的窗户飘起一层白纱,似烟似雾,缥缈若仙境。
随之就见在上官澈旁边多了一个身着青色布衫裙的女子,如墨的青丝披落,只有少量被挽成了一个素雅的连云髻,用一支木制的梨花簪固定住了。
下巴微尖,眉间又一股英气,整张脸竟与忘忧有几分相似。
“兰儿。”上官澈不再压抑自己的情感,音色微带颤动,猛地抱住了身旁的女子,将脸放在女子肩上,脸朝向颈间,将一股股热气喷向女子,紧紧地抱住。
仔细观察甚至能发现上官澈的手在微微颤抖,事实上,所有人都震惊了,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些,只有一直被上官澈的燕若兰感受到了。
“可以放开了吗?”燕若兰深吸口气,紧闭双眼,又猛地睁开。
上官澈放开她,双手紧扣她的双肩,深深地注视了她一会才颓废的松开双手,回到上官夫人身旁的他,感觉一下就老了十年。
“兰姨。”忘忧走到她面前,眼中饱含泪水,却倔强的不肯落下。
“孩子,苦了你了。”燕若兰用手模了模忘忧的头以示安慰。
如今已不容自己再逃避了,十七年了,不能让孩子们继续承担这份责任了。
“参见太子殿下,民女正是燕家三女燕若兰,我见证了我姐夫们的没落和姐姐们的不幸。”燕若兰顶着背后灼灼目光,走到月无痕面前,行了一个半身礼。
“请太子殿下为蓝家和林家平反伸冤。”燕若兰深吸一口气,无视上官澈的目光,紧盯着太子月无痕。
“上官大人作何解释?”月无痕起身将兰姨扶起,将她安置在沁兰刚搬在他旁边的三角凳子上。
月无痕语落,依旧是一片寂静,上官澈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燕若兰,而燕若兰目光闪烁,就是不看向上官澈这边。
月无痕抱着看戏的心态不急不躁的品着手中的茶,待一盏茶后,燕若兰终于无法忍受了,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向正在她对面的上官澈。
“上官大人对于十七年前的这桩冤案有何看法?”燕若兰藏在衣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声音努力保持平淡。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上官澈对着燕若兰露出了真诚的一笑,笑的心满意足,好似情窦初开的青年见到了自己等待已久的情人。
这一笑令燕若兰感觉回到了当年天真浪漫的时候,自己只是那单纯的兰儿。
这一笑令云丞相和云夫人,以及上官夫人都想到了那些年少却美好的时光。
这一笑令三公子等年轻人感到无比诡异,试想,见到一个常年面无表情的人,甚至对自己的儿子都不愿露出喜悦之色的人,突然笑的如此美好,如此温和,感觉是见到了当年谦谦君子的上官澈。能不令人诧异吗。
这一刻大家才明白了,为何当年他们被称为‘三君子’了,果然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仿佛月光在为你洗礼,不可亵渎,与日月同辉。
然而,那一笑背后的心酸却无人懂得,更没令人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臣认罪。”上官澈收起那一笑,面带凝重的跪在地上,也不知他跪的是堂堂太子殿下还是他口中的兰儿。
燕若兰猛地站了起来,甚至不小心将凳子打翻,可在场的人却没有人在意这件微不足道的插曲。
没人想到他会如此爽快的承认了,无论是相信或不信他的人都震惊了。
可没人注意到有一个人在听到上官澈的回答后手紧紧地扣住座椅的扶手,青筋都能在白皙的手上看的清清楚楚。
“上官大人可要深思啊,通敌卖国的罪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念在你为朝廷曾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功过相抵,也至少要株连三族啊!你可有考虑过你的夫人和玉啊!”月无痕面带焦急的围着上官澈走来走去,不停地用手中的桃花扇指着上官澈。
又是株连三族,当年的蓝丞相也是如此定罪的,只因燕家姐妹已出嫁,老三又属于红尘之外,娘家就只有燕家老父一人被牵连。
难道历史又要重演。
轮回,不过是红尘中上演的一遍又一遍的生离死别。
原本低头听训的上官澈听到‘株连三族’时,便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看着月无痕,倏尔眼神又转为井水般平静祥和,待他语毕才语气平淡的说道:
“那两封信确是臣所书,上面还有臣的印章,臣罪无可恕。”
“但通敌卖国一罪并不成立,因为蓝丞相手中的那封信并不是琉璃国主写给他的而是我找人仿照的,然后用琉璃国主的名义罢了,至于我手中的这封信只是一封普通的问候信罢了,其中并没有明确提出我要陷害蓝丞相。”
“而且太子殿下你可以去调查,十八年前琉璃国太子来我国正是由微臣招待的,而十七年前的琉璃国主正是当年的琉璃国太子,在他回国后就继承了王位,自然琉璃国主便与我有一些交情了,我们之间常常会有书信来往,这并不是秘密。”
“至于走私贩的那封信,微臣无话可说,但是当年微臣虽然陷害了林氏一家,但对于走私贩最终还是一网打尽了,在此事件中微臣又过亦有功。”
上官澈吐了口气,微闭双眼,双手张开向月无痕行了一个大礼,磕了一个头后才抬起头继续说道:
“结合微臣以上辩述,在此案中只需微臣一人获罪,祸不及家人,请太子殿下明察。”
说完又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抬起头后隐约能看到额头上的淤青,可想而知他用了多大的力磕着个头。
此时众人已被这个真相雷得是里焦外女敕。
就连一直拍打着扇子到处走的太子殿下都不禁停下动作,深颦眉头,其他人也是面面相俱,忘忧也紧张的握着兰姨的手,手中还冒着冷汗。
众人都屏住呼吸等待月无痕的裁决。
深思的同时,却没人注意到上官夫人听完上官澈的辩论后面带焦急撑着扶手想要站起来,但上官澈一记斜眼飞过去,上官夫人又坐回椅子上了,而这也只发生在一瞬间。
月无痕突然有拍起了自己的扇子,又猛地一收,握在手中,看着仍跪在地下的上官澈。
“既然是十七年前的案子,那是本宫年龄尚小,并不了解,这件案子还是等父皇母后从江南回来后由他们定夺吧。”
“来人,先将上官大人收监关押。”月无痕提高声音,语落就有官兵从门外冲进来。
两个官兵将跪在地下的上官澈提起,却因为跪的时间已久,脚麻的上官澈不禁踟蹰一下才随着官兵离开,在离开期间仍不忘与燕若兰对望一眼才离开。
一场宴会办成如此令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