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宅子后,云雀恭弥熟门熟路地直捣黄龙,将凌月瑾扯进了一间堆满了各种奇装异服的房间里,然后抱着手臂靠在了门边的墙壁上,非常随意地说了一句:“自己挑。”
“……”她面色一僵,苦笑,“那个…恭弥……”
“这些衣服都洗过的,以现穿。”见她没动作,他直接走了进去,目光在那些衣服上一扫而过,将其中一件深蓝近黑的单肩齐膝礼服丢给了她,“去那里试试。”
他下巴抬起的方向,是房间深处的红色布帘,见那里是试衣间。试过了衣服,还配了长靴和各种首饰,确定她除了脸和手臂露在外面,其他地方都包裹地严实后,她才从试衣间中被释放出来。
房门外,有个女仆递给了他两个袋子,一个空袋,一个装着西装。他将空袋子丢给了她,让她把整套礼服都装到里面,转身就去了大厅。等她把衣服换了回来,在女仆的带领下回到大厅时,正好看到云雀恭弥站在了那正太爸爸前面,把一张像信一样的东西随手丢进了袋子里。
他的前面站满了人,穿着女式和服、浓妆艳抹的美男子、手拿狼牙棒笑地天真无邪的双胞胎、长齐腰笑容柔和的少年、梳大背头的大哥、一脸严肃怎么看怎么萌的正太以及一位没见过的,穿着白色鱼尾礼服正哭地梨花带雨的少妇。
她听到那看起来比云雀恭弥还年轻的正太正在叫那少妇——亲爱的。
“亲爱的,你别哭啊~那种一回家就只是‘买衣服’的不孝子,不要也罢!”
少妇边哭边朝正太的胸口拍了一掌:“我只是感动他还惦记着我设计的衣服啊~你想到哪里去了!恭酱,今晚住在家里好不好?妈妈给你擦背。”
“不要。”淡定,“死也不要跟你们群聚。”简直吵死了。
“呜呜呜……”哭地更凶了。
“你这个不孝子!”正太顿时瞪大了一双圆咕噜的大眼睛,“拒绝我老婆给你擦背的选择是正确的!但是你不懂得委婉些说吗!”
“不要。”依旧淡定。
“呜呜呜……还不是当年你脾气坏!”少妇咬着手帕就继续哭,“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不能依赖自己的妈妈,不然恭酱就不会小小年纪就自己出去闯荡了!这都多少年了,他从来没拿过家里的一分钱,连现在回来拿礼服都把钱付了,我、我、我…我既开心又伤心呐啊——————”
凌月瑾顿时满头黑线。恭弥不回家拿钱的原因…是他多年来以收保护费为由一直在抢别人的钱啊……
云雀恭弥很快就注意到了她的到来,侧过身,随后一指那一群人,淡定地说道:“啊啊~对了,给你三分钟,把这些人……”
凌月瑾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立刻看到所有人包括正在哭泣的少妇都摆出了各式各样的pose。
然后,她听到云雀恭弥风轻云淡地把后半句说完:“全部从你的脑海里删掉。”
——“给你三分钟,把这些人全部从你的脑海里删掉。”
“……哈啊?”
她愣了,而云雀恭弥的身后,猛然间响起了同一个称呼的七重奏。
从那栋大宅里出来后,她都还是没有分得清那些人是谁跟谁,他也一点都没有解释的意思,不是不屑于跟她说,而是觉得解释也没用,他自己就从来都没打算再跟他们有过多的接触,更不会让她去烦他们的事。
重新坐上机车,他直接回了自己买下的小房子,让她去做饭,那时候…将近九点。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极度喜静,所以周围都没有人住,搞地整条街简直像是鬼街,实际上没有人知道,其实他并不介意谁住在自己旁边,只要别弄地声响太大就行了。
简单地洗了个澡,他就这么穿着纯黑的睡衣坐在沙上逗着饿了肚子的云豆,安静地吃了晚餐,再安静地听着她洗碗,直到她拿着书包和袋子说要回家时,他才语气平淡地开了口:“我似乎有些低估了你的忍耐力。”
他背对着她,而她站在沙后面,看着他的背影,笑容一如既往的平静柔和:“你在说什么啊?”
闻言,他回过了头,灰蓝色的眸平淡无波地盯着她的眼。
下一秒,透明的泪渗出了她的左眼眼角,缓慢地顺着她的脸颊落下。温柔的笑容变地苦涩,她无奈地用手背擦去了眼泪道:“抱歉…我以为,我能忍到睡觉的时候的……”到那时候,被子一盖,就谁都不知道她哭了的事了。
他没接过话,索性站了起来,偏头侧身面无表情地继续盯着。
很快,她的眼泪越流越快,也越流越多,笑容终于把持不住,嘴角往下一撇,她跪坐在地,双手捂着脸颊,低声地抽泣了:“对、对不起……我…呜呜~恭弥,如、如果…山本武…死了的话……对不起……”
“……”完全是语无伦次。
“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悲观的…是……我真的好怕…为什么身边的人都会出事?我一想到他还没有度过危险期我就——恭弥,死亡好怕…真的好怕……你们会不会也会那样突然间就离开了我?会不会……”回想起偶尔在梦中出现的七彩,那一点点熄灭的颜色,她不由地更加恐慌了起来。会不会…突然间有一天,她被谁杀了呢?
也许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她最害怕的,到底是山本武的死,还是死亡带给她的痛苦。
他刚走到了她身前蹲下,她便已经控制不住,扑到了他怀里,肆无忌惮地开始大声地哭泣。哭地大声,叫地更大声,他坐在地板上,有种耳鸣的感觉。云豆飞到了他头顶上安静地坐了下来。
伸手揽过她的腰,另一只手撑在身后,他就这么坐着。侧过头,紧闭的玻璃窗外,隐约间以看到一抹红色。她的师父风正站在那边的灯柱上,因为天色已经很晚,所以他看不清风脸上的表情,但是想也知道,以那个小婴儿爱操心的性格,绝对担心到极点。
从看到山本武被送上救护车的时候开始,她的眼神就一直不对劲。虽然尽能地保持平时的样子,还是让他看出了端倪。更何况,平常状态的她,这么晚都没回去,也绝对不会忘记给她师父打电话报平安的。
她对死亡的抗拒跟对纯白色的排斥一样偏激到极点。
倔强如她,竟能一直忍耐着没当场哭泣。
有时候他会想起从前她在斗气的影响下,容易情绪失控的时候,至少那时,她能非常坦荡地泄自己的愤怒,说出最真实的感想。
虽然小婴儿说这样长期下去她会变成敌我不分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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