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闻康熙到来,知晓四阿哥已经去迎接,宛宜不得不起身。好在她也是养了十多天了,虽说面色依然不太好。
但没了红润气色,在面对康熙的时候,宛宜也是有底气一些。
杨嬷嬷挑了一件艳红色的衣服。
宛宜看了一眼,摇头:“寻那件豆青色的来。”不说穿了红色,是显得有气色还是显得脸色苍白。
前者,没必要;后者,则是有些刻意了。
豆青色的衣袍是改良过的,比较宽松,不掐腰,但穿在宛宜身上,就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似乎没有多少肉。
宛宜照着铜镜,心里有些满意。
有些创伤是持恒永远的存在,宛宜心里的痛,不会因为康熙的亲自到来而抹灭。
但同样的,更加残酷的现实摆在她的面前。
只要在康熙心中,太子的地位不保。
只不过是一个孙女被推了一把,虽说有点伤留下来,但好在人是没事了。大概这或许是康熙现在的想法吧。
而实际上,估计也是差不多。
康熙赶过来是给太子擦**的。
得知了从四阿哥家的二格格出事后,到弘晖得天花里面太子得表现,说实话,康熙心里面真的很是失望。
易地而处,即便害怕,不会去接近四爷府,可就这么逃出京去,直接扔下不管,这样的储君真的能担起一个国家的重担。
康熙第一次,对太子这个继承者是否合格开始动摇了。
但二十多年如一日的疼爱。康熙对于嫡子的偏执,让他还是习惯性地向着太子。
宛宜换装后,叫了梅雪:“让人注意戴先生那边。看看徐少爷是不是在那边。若是在的话,就让个人留意一下。”就怕康熙突然抽风起来,要逛四贝勒府。四阿哥那边也许抽不开身,也不知道苏培盛有没有吩咐下去,宛宜总是有些不放心。
康熙的到来,四阿哥心里其实是有些受宠若惊的。
这么一个一直被忽视刻意打压的人,突然送来了一个甜枣吃。
四阿哥有那么一瞬。心里面是欢喜。
但他很快就清醒过来。
心里面还来不及褪去的欢喜,就更衬得后来的苦意难忍。
康熙让四阿哥带路,逛了一会儿前院。说是逛,就是边走边和四阿哥回忆当年。有他和裕亲王小时候兄弟相助的事情,有从前和佟佳皇后的记忆,更多的却是在说小时候的四阿哥经常跟在太子身边。兄弟二人共同读书的画面。
四阿哥面色沉静。心里的却是翻涛涌浪。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四阿哥要兄弟手足。
四阿哥嘴唇微微蠕动,他很想问一问皇阿玛。若是兄弟手足,为何明知道当时自家福晋身体不好后,还要派了自己出京。
那个时候太子二哥为何没有想过兄弟两个字。
在所有的皇子当中,四阿哥敢扪心自问,大概一开始无怨无悔在给太子做事的唯有他一人而已。
也只有他明确地把自己摆在太/子/党这个角色定位。
这些年的付出,他步步退让。一应的功劳,有时候康熙要让太子领功。父子俩也从未曾问过医生四阿哥他愿不愿意。
人心都是肉长的。
他只是表面冷清。说他生性如此,不如说是一种保护色。只是差别的对待,有时候让四阿哥想着他或许还不如其他人。
都说他是除去太子之后,身份最贵重的皇子。
但这个身份,对他确实弊处更大。
因为这个身份,他失去了母子缘分,从小就要把自己的言行规范住,退一步进一步,都是无可奈何。
就是到了现在,四阿哥其实一直在后怕。
要是那天赶回来,等着他的是一个巨大的悲伤,那他要如何?
四阿哥不言。
康熙停下了脚步。
余下的人们纷纷屏气。
四阿哥舌忝了舌忝下唇,微苦。
他知道皇阿玛是想要他一个表态。
或是无论好好还是坏坏的事情,从此就过去了。或是往后,他还是那个一心为太子效劳的四阿哥。
沉默在继续,气氛逐渐压抑。
康熙心中不悦。
他知道是有些为难老四,但他作为一个皇帝,作为一个阿玛,屈尊纡贵来到老四的府里。这本身已经是对老四最大的恩赐了。
这孩子们不是没事吗?
康熙当时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同样也难过。
他自己也是亲身经历过天花的。
说句心里话,当年他能当上皇帝,他熬过天花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梁九功弯了弯身子,轻声说道:“万岁爷,四福晋来了。”
康熙背着手抬头往前看去。
四福晋的身影由远及近,似乎有些匆忙,等近了一些,能看到她额头上细碎的汗水,原本苍白的脸色并未因运动的原因多了血色,反而又难看了几分。
要说,康熙对于四阿哥,是有内疚,但理所当然更多一些。
但碰到四福晋,特别是现在这个情况的宛宜,心里不知道怎么地就想到当年被自己关进大牢里的费扬古。
康熙记得四福晋的次数不多。
不过也是,他一个日理万机的皇帝,又是人公公,记着一个儿媳妇做什么。但仅有的次数和印象里,这福晋都是气色红润,脸上带笑,看着就是个健健康康的人,压根就没有现在这种弱不禁风,感觉南风一来,整个人都要被吹跑了的感觉。
且人家一开始,说到底还是为了给康熙的女人处理身后事。才落了病。这事康熙是知道,后来的事是太子的行为。
康熙也是默认了,当时也没有想到那么多。
毕竟他想着自己的儿子又不是成天给一个女人服务的。娶了儿媳妇回来。是伺候他儿子的,可不是反过来的。
但谁能想到,后面那些连续发生的乱糟糟的事情呢。
康熙张了张嘴:“怎么让四福晋来了?朕不是说不宜惊动太多人嘛。“
梁九功弯腰:“是奴才的错。”甭管万岁爷之前其实压根就没有说过这句话,且惊动太多人和惊动四福晋能是一样的吗?
康熙来了,除非可以点名提到,宛宜就算是还躺在床上,起不了身。抬也得让人抬出来啊。
但康熙怎么能有错。
所以错的只能是梁九功。
有了台阶下,等宛宜走到的时候,康熙已经面色如常。用与对待四阿哥不同的态度,温和地说道:“你既然身子不好,怎么就过来了。朕这里有老四在就行。”
宛宜有些诧异。
康熙看了,心里一阵尴尬。
不过。宛宜很快正了正表情。敛去尴尬微笑着说道:“太医是让静养着,每日那么多珍贵药材在补,其实也就是这样了。偶尔走动一下,并不是什么事情。皇阿玛亲临贝勒府,做儿媳的,怎能不来迎接。那就是我的罪过了。”飞快地扫了四阿哥一眼,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分析了自己来前可能有的局面。
宛宜的语气更谦和了。
“夫唱妇随,我们家爷是个谦和孝顺的人。儿媳妇虽不能学了个十足,也是要学个五、六分的。”她抬眼。飞了一个眼神给四爷。
四阿哥抿了抿嘴唇,心里有些担忧,但他知道这是自家福晋在为他圆场。他若是不接着,才是浪费了福晋的心意。
“你注意一些。”四阿哥张口说道。
宛宜展颜一笑,往旁边站了站,攻击地侧身低头。
康熙叹道:“去看看弘晖吧,那可是朕得孙子里面头一个过了天花的。”
四阿哥应是,又低声吩咐苏培盛去把张学临、靳琪和徐文星请过来。
康熙要嘛不来。
既然来了,不可能不见这三个人。
前阵子张、徐、靳三家来人,康熙也是收到消息的。把人的孩子带到京里,还没有保护好,差点让人家出事。
即便是这三家的人不可能怪罪康熙。
但康熙也要把面子做齐整了。
想了想,还是带了康熙去几个孩子住的院子里。
四阿哥的书房里有不少秘密,也不知道下人们匆忙之间清理干净与否。不怕一万,也怕宛宜。
再者,书房到底是严肃的地方。
弘晖的院子则是因为住着的都是小孩子,有时候好好和暖暖也会过去玩,特别是最近好好经常带了暖暖过去。
那边的布置就比较童趣一些。
人过去的话,多少会觉得放松,心里防线也会松动一些。
到了那边,宛宜就悄悄离开。
一是身体吃不消,二是示弱的话若是一直在康熙面前或许就没有那么好的效果了。
让人问了梁九功,得知康熙是用了晚膳过来的。
宛宜想了想就让人做了一些点心过去,大多是平日做给坏坏几个人的小点心。厨娘都是有经验的,很快就做好让人送过去。
屋子里面,张学临带着两个小的正襟危坐,神情比较紧张。
暖暖在看到严肃的康熙的时候,则是躲到了暖暖的身后。
坏坏就挡在前头去了,打算要以小小的身躯遮掩住两个姐姐。
志向不错,小脸紧绷。
因为天花的缘故,虽然没有留下什么疤痕,但是那些痘疤也还没有全去了。
这让康熙越看越满意。
越满意,心里对在自己面前告状的弘皙就越加的失望。
这要是太子的嫡子,该有多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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