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戚家的寿宴过后,方翎回到府里是连病不起,府里的丫鬟妈子都被戚氏骂了个遍,甚至连原本住的清宵庭都嫌太吵闹,独自搬到西园阁楼上,静养身体。
方鼎睿即便有好奇,那日在寿宴上触柱时候的伤势也早该好了才是,怎么却这么言重,竟然一病不起,便命人四处寻医,却也毫无起色。
只有她们自己知道,方翎这是心病。
倒是方侬,自从寿宴上过后,整个人却焕然一新,在听说新请来的大夫依旧治愈不了方翎的病的时候,方侬却是在晚膳过后,便带着香芹朝往西园的方向去。
小阁楼独立在西园里,苍翠青松将这一带隔绝,是一个绝佳的养病场所。
“只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地方,住一个将死的人!”方侬在踏进这西园的时候,忍不住这样感慨。
“她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何不借着这个机会,一并送她归天倒更干脆!”香芹跟随在方侬的身后,全然没有方侬这么悠闲的心思。
现在方翎的下场她是看到了,可是戚氏却还一直抱着希望,四处找大夫来给方翎治病,说不定哪天方翎看开了,又能下这阁楼,那样却不是香芹所想看到的结果。
“她现在生不如死,不是更好吗?”方侬忍不住戳破香芹的意想,香芹却是不以为然,“婢子就怕方翎死灰复燃,到时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方侬闻言,却是显得讶异,认真的看了一眼香芹。
真不想这个小小的丫鬟,竟然也有这样强硬的心思,幸好是被自己收为己用了,否则……方侬自己想想都觉得有些心寒。
“我们这不是要去送她一送了吗?”方侬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这么说道,香芹即便心狠,但是所说的也未必没有道理。
戚家人将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方翎熬不过这一关固然是好,可是要是反而让她狗急跳墙了,到时候反而不美,倒不如真的像香芹所说的那样,斩草除根,也绝了后患。
踏上西园的小阁楼,木质的阶梯在绣鞋软踏上的时候,悄然无声,只有微微的灯火在周边照影着来人。
上了阁楼,便传来一股子淡淡的药香味儿,方翎虚弱无力的声音在回响着,“……圭嫂,给我点水……”
站在阁楼的门口处,方侬没有开声,隔着房间内那扇小屏风,冷眼淡淡的望着眼前这一幕病入膏肓的模样。
方侬朝着桌子边上走去,安静的将桌子上的茶杯端起,送到方翎的手上,隔着床榻上的帷幔,只依稀看到床上方翎的身姿,却看不见容颜。
只见到方翎伸手出来端茶杯的手轻扬起几丝秀发,在黑与白的衬托下,更是显得分明。
帷幔内,方翎艰难的喝着水,方侬却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样子翎妹妹果然是病得不轻啊,连杯水……都端不稳了!”她讽刺道。
但见这帷幔之内的方翎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整个身子一僵,然后整个人如同发狂的一般叫了起来,顺带连着那个杯子也一并给扔了出来。
方侬啧啧叹道:“妹妹何必这么大反应,难道还担心我这做姐姐的在茶水中下毒害你不成?”
“方侬,你……你还有脸来这里,我……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你,你不得好死……”歇斯底里的,孱弱与无力在床上一个激动,却是整个人摔了下来。
被褥与方翎同掉在地上,这一刻,方侬才算真正看清楚了方翎此时的容颜。
鬓发是乱的,脸也过分的苍白,就连双目中,都少了往日那样的神采奕奕,谁会相信,眼前整个病女子,会是京城里知名的美人儿。
“翎妹妹,咱们彼此彼此,如果那晚上是我不慎输给你的话,现在我的下场可是比你还不堪,成王败寇,妹妹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方侬依旧坐在凳子上,俯瞰着这一刻倒在自己脚边的女子。
方翎气得直喘气,整个人强撑着边上的桌子脚站了起来,乌黑的发丝落在一边,如若不细看的话,当真认不出来,方翎居然会在短短时间内,憔悴成这副模样。
“是,你是赢了,你该得意了,来看我笑话了!”方翎扶着桌子面,恨恨的朝着方侬吼道,却是忍不住眼泪在脸颊边上滑落。
在这一刻,在方侬的面前,她确实是输得彻底。
那晚上与戚少崇缠绵悱恻,换作现在的追悔莫及,如果不是不想让方侬笑得太彻底,她早撑不下去了。
“妹妹真可怜,只是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害你的,怎么也不想想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方侬站起了身,走近方翎的身边,“从我回来开始,就没想过把你们母女两怎么样,只是你们抓着我不放,还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我现在只不过是反击而已,并无半点对不起你的!”
“更何况……”方侬说着说着,脸色却阴沉了下来,“你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歪主意打到瑜儿的身上去,这辈子,谁招惹我都可以原谅,就是不能伤害到瑜儿半点。”
方翎呸了一句,“那个小贱种,也不照照自己的模样……”
香芹闻言,神情一动。
可是,方侬却是更加的速度,一把上前拽起了方翎的头发,将她拖至铜镜前,让她的颜面贴在那冰冷的铜镜镜面上。
晃晃铜镜,贴着方翎那温热的脸,哪还有什么花容月色可言,已然狰狞。
“现在应该照照自己模样的人是你,你看看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和自己的舅舅做出了这种不伦不类的事情来,丢了戚家的脸,也丢了方家的脸,亏你还有脸活在这世上!”方侬鄙夷的道,说出来的话,也丝毫没有留情。
在方翎啜泣的时候,她一把松开了手,任由着方翎朝着地上滑倒,泣不成声。
“要我是你的话,做人做到这样的地步,还不如一把火烧死自己得了!”方侬转身,带着香芹走到楼梯处的门口,在临行前伫立在门口,淡淡的对着此刻瘫倒在地的方翎说上这么一句。
说罢,便再也没有多作停留。
下了阶梯,香芹倒是冷哼一声,“她也有今天!”
方侬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她知道,香芹看到方翎这模样,怕是想到了自己以前疯癫的主子,心里也不知道是好受还是不好受,她也没有多问。
阁楼上的方翎,却已经是趴在地上,罗裙皱褶丛生,秀发也狂乱的散在地上,任之她此刻如同是疯子一般的模样,却也抵不过方侬离去的时候,一句“还不如一把火烧死自己得了”。
倒在地上的方翎,抬首看去的时候,只见到放在烛台上的蜡烛,火苗在攒动着,一点一点的消融着她此刻的意志。
“是啊,如此活着,还不如真的一把火把自己烧了,反倒落得痛快!”她对自己哭着说道,缓缓的将身子爬了起来,欺近了烛台的时候,手却犹豫着。
清泪映着烛台,最后却是颤抖着的,拾起了烛台,一把朝着这边上的帷幔扔了下去,火势窜得快,一旦接触到帷幔的时候,就如同是疯了的一样,疯狂的朝着这周边上蔓开。
一下子,整个阁楼都被这熊熊烈火给包围住。
出了西园不远处,身后嘈杂的人声以及火势漫天窜起的时候,整个天都给映红了,方侬工也止住了脚步,回首看着那片被烧红的天,默不言语。
“她真的放火烧了自己!”香芹讶异的说着。
显然,在看到这漫天大火的时候,香芹也没想到方翎真的会被方侬这话给激到,继而真的放火**。
“她在京城中享有盛名,又向来自负,从来没有受过什么委屈,现在失了清白,何况还是失了身子给戚少崇,她活着是当真没用了!”方侬语气极其平淡的说着。
香芹也没有反驳,毕竟,矢身给任何人,都不比矢身给自己的舅舅痛苦。
出了西园不远处,便见整个方家都乱做了一团,打水的打水,哭喊的哭喊,一下子,方侬成了整个府里最安静的一人了。
等转过花厅的时候,却见从门口处,管家方伯匆匆的跑了过来,身后还带着一个太监模样的人。
“大xiao姐,您在这里正好,宫里宣召,要大xiao姐赶紧进宫赴宴,不得有误!”方伯刚从外面回来,还不清楚西园的情况。
只是西边大火燃烧起来的红彤彤,多少让在这前厅的人诧异,那太监眼尖,多问了一句,“相府里出事?”
方侬却只一笑,“下人不懂事,不小心在后园失了火,现在正在忙着呢!”
太监闻声,点了点头,也没有对方侬的话质疑,“姑娘但请快些,随奴才一起进宫!”
方侬应了声是,便带着香芹一起离开,只是香芹没有想那么多,方侬却不一样,在上了马车之后,她的心就一直沉寂着。
“该来的还是来了,终于……轮到皇后出手了吗?”她无声的笑着,对于这样的结果,她早就料得到了。
她一举得罪了戚家上下,更是将方翎和戚少崇推入万劫不复之地,皇后再这么坐得住,也不可能任由着自己的了。
而且,皇后不会对自己……手下留情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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