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华被护送回青云院的时候,胸前几乎已被鲜血浸透,白衣变红衣,看着煞是触目惊心。
除了萧炎外,又暗地里从宫中快马加鞭接了御医过来,一干人等乍然看到皇上重伤至此,俱都吓的面无人色。
皇帝重伤之事不能外泄,庄小毅派人将他的居所里三层外三层重重守卫,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原本宽敞的玄华卧房也因为人多而显得颇为拥挤,然而人多并不嘈杂,相反却安静的有几分诡异。
几个御医围在床边,看看塌上的皇帝,又彼此看看,面色凝重,最后一致望向萧炎。
萧炎一贯吊儿郎当没几分正色,此时却面容严肃,眼中有难得一见的慎重。
玄华唇色惨白,失血过多后显得十分疲弱,见萧炎这个样子,倒是微微笑了笑:“萧太医也素手无策了?看来朕伤的真的很重了。”
萧炎叹一口气:“皇上下手之狠,萧某实在佩服。”
利剑直没心口,再深一分,只怕此时玄华都已不能再开口讲话。
即便没有深一分,但若是贸然将剑取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会血崩而死。
即使是普通人,萧炎也不敢轻易冒这个险,更何况他是皇帝。
萧炎眉心打结,皇帝的伤一刻也耽搁不得,但,若是……
玄华却轻笑道:“朕免你无罪,即使没能救活朕,也没人会怪罪与你,”
因为我的死活本就不是你能决定的,玄华微喘了口气,看向身侧的玉琢:“阿玉,你可想我活下来?”
他一直抓着玉琢的手,现在,她的手依然被他紧紧握住,她可以感受到他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想要抓紧她,有一些血迹沾染到他手背上,猩红凌乱,刺的她眼睛发痛。
玉琢努力压制着心头的慌乱,摇头道:“我没想过让你死。”
玄华有气无力的叹息,声音轻的像是在她耳边低语:“可你一直想离开我。”
这与想让他死又有何区别,玄华轻咳一声,带动胸前沁出更多红色来:“你要是不在,我也是生不如死,所以我把命交给你。”
只要你不离开,我便愿意活下来,如果你执意要走,我也不愿再醒来。
他把生死,幸福统统都交到她手里,他抛弃一切,不在乎做一个荒唐的昏君。
只求这一生,能再得她心。
玉琢从来不知道,他竟是如此卑鄙无赖的一个人,竟然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她看着那些源源不断流出来的鲜血,咬唇道:“先让御医给你看看。“
玄华手指紧了紧,他能感觉到自己气力慢慢消失,快要控制不住,却拼尽最后一份力气凝视着她:”你舍不得我死,会留在我身边,嗯?“
玉琢刚要开口,玄华已忍不住咳嗽起来,胸腔里压抑不住的痛意翻涌上来,他不得不用另一只手轻按住心口,绕是这样,轻咳之下嘴角也带出了些血沫来,失血过多之下他本就面色惨白,衬上这一抹鲜血,更显得惨淡无神。
所有人都被玄华咳出来的鲜血吓的魂飞魄散,萧炎上前一步,沉声说道:“皇上,不要再说话,让臣等为你医治。”
玄华却只抬了抬眼,依然凝望着玉琢:“阿玉?”
萧炎心急如焚,转向玉琢:“玉琢,皇上的伤再耽误不得,再晚一些,即便华佗在世恐怕也救不了了。”
玉琢睫毛一颤,被玄华握住的手也轻轻一颤,这小小的颤动被玄华捕捉到,他失了血色的唇角勾出一抹情不自禁的笑容来:“你终归还是在意我,愿意留下来对吗?”
玄华年轻好看的面容如今面色灰败,平日里过分明亮的双眸已失去它原本的生气,看起来黯淡无光。
玉琢看着他双眸已有些迷蒙,明明是疲累的随时都要沉沉合上眼皮的样子,却一直强自撑着等待她的回答。
她心里惊乱之下,忍不住一软,轻声答道:“好,我不走。”
没有比这更好听的话,也没有比这更好的药了。
玄华眉毛微微一扬,嘶声下令:“萧炎,朕要活下来。”
萧炎早已等之不及,上前来就要伸手查看伤势,却听玄华又说了一遍:“萧炎,朕要活下来。”
萧炎抬眼,触及到玄华的目光,玄华目光已有些发散,但依然保持着冷静睿智,用最后的清醒确保着周密无失。
萧炎暗自哀叹一声,郑重答道:“我知道了。”
玄华贪恋的看向玉琢:“阿玉,,等我醒来。”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艰难的动了动,与她变成十指相扣,将她牢牢扣住。
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本就是强弩之末,一直靠着意志强力支撑,终于得了玉琢的承诺后,再也撑不住,强烈的疼痛和疲倦袭来,他缓缓合上双眼,昏迷了过去。
萧炎等人上前为玄华医治,他的伤势之重,让所有人都胆战心惊。
萧炎剪开玄华的衣物,那一柄利剑直直的插在他胸前。
玉琢近距离看到这鲜血淋漓的一幕,禁不住脸色发白,她有些受不住,又怕自己在这里而让御医医治不便,想要起身走开,只微微一动,玄华却像有所感应一样,扣住她的手蓦然一紧,眉头也皱起来。
萧炎鼻尖上也冒出汗来,他看着玉琢,认真道:”你就坐在这里陪着皇上,不要动,皇上能不能醒过来,除了靠我们,更要靠你。“
玉琢想着玄华说的那些话,嘴唇动了动,终只是无声的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萧炎等人再不敢耽搁,开始取剑疗伤。
彻夜不眠连续的忙碌,等剑取出来,伤口缝合好后,已是快近第二日晌午。
所有人都是疲累不堪,曹得安安排了太医院的人在外室轮流休息,萧炎没有出去,一直待在房内随时观察着玄华的情况。
他也是一脸倦意,再一次查看了玄华的伤口后,对玉琢说道:“你也累了,趴下休息一会儿吧。”
他取来一张矮凳,让玉琢坐在上面,握着玄华的手,趴在床边小憩一下。
长时间同一姿势的坐着,让玉琢全身酸软,像是要散架了一样。
她木然的调整了一□体,坐在了矮凳上,看着昏睡中虚弱的玄华,低声问道:“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取剑的时候,又流了那么多的鲜血,她眼看着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下去,手上也越发感觉不到他平日里特有的温暖,在那一刻,她是有些恨他的狠的。
萧炎搬来两张椅子放在床边,坐下来后双腿一搭,以椅当床的半躺后答道:“不出意外的话,过了今夜,应该就能醒过来。”
他困的很,说完就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安心歇息,在这里静候皇上醒来。”
玉琢并不能睡实,总是时睡时醒,她似乎做了很多梦,又似乎一直没睡着,迷迷糊糊的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
他在亭中回过头来,他跳进潭中救起她与小猫,他背她下山,他与她一起做元宵。
他嫌弃她吃的多却把自己碗中的元宵扒拉了几个给她。
他看书的时候总嫌弃她吵闹,却从未赶她离开过。
他从宫中回来的晚,上床之前总是先暖和过身体后才会抱住她。
他起床的时候,动作轻微的替她盖好被子不让她受冻……
知道她的身份后,他说的那些话,他在她面前流下的眼泪,他的小心翼翼,他的万般讨好,他空无一人的后宫,他温暖的怀抱……
所有的场景如同走马观花般的一一掠过她脑中,让她乱的近乎要失去理智。
似梦非梦间,听到曹得安的声音,似乎在唤她,又似乎有人在阻止他。
她睁开双眼,见房内多了好些人,她有些恍惚。
曹得安看她迷糊,忙在一旁提醒道:“姑娘,太后来看皇上了。”
皇帝重伤的事情要瞒着旁人,却是不能瞒着太后的。
庄小毅在玄华的剑被取出来后,斟酌再三,快马加鞭的亲自去告知了太后此事,随后护着太后一路赶来。
太后坐在玄华床边,拿着帕子擦着眼睛,看样子已经来了一会儿了。
玉琢睡的迷糊,完全不知道太后是什么时候来的,正要起身,却见太后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她对曹得安吩咐道:“带人都出去吧。”
曹得安萧炎等人都出去了,连太后身边随侍的宫女老嬷嬷也都撤了个一干二净。
玉琢不知道是太后是什么意思,她心里本就乱,当下也静默不语,只待太后发话。
太后素来不喜她,此次出事又与她月兑不了干系,只怕太后这回不会善罢甘休。
太后却一直沉默不语,她看着玄华良久,才叹了一声:“阿玄从小没生过什么病受过什么伤,可病一回伤一回,却都是要命的程度。”
太后转眼看她,目光扫过两人交握的手,最后停顿在玉琢脸上:“原来你就是那姑娘,叫玉琢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坑爹的速度,也终于磨磨蹭蹭的要完结了……
o(╯□╰)o
每到快完结时,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忧桑,是完结综合症么#^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