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夫人不由问道:“为什么容姐儿会觉得菩萨灵验呢?”
顾婉容抿了抿嘴唇,复又说道:“其实孙女之前也不觉得菩萨灵验,直到去年,我才开始相信的。”
顾老夫人更加疑惑了:“去年?”
“是的”,顾婉容点点头,然后问道:“老太太,您还记得去年,因为我跟明姐儿打架,弄倒了您博古架子上的瓷器吗?”
顾老夫人自然是记得的,那瓷器是已经出嫁的顾家二小姐顾婉芸送给她过寿的礼物,非常的珍贵。当时顾婉容与顾婉明打碎了瓷器,顾老夫人非常的心疼,但是并没有生气。
真正让她生气的是,姐妹两个打碎了瓷器,毫无悔意,居然都不承认到底是谁打碎的。顾家的小姐走出去代表的是顾家的脸面,做错了事情不可怕,怕的是不知悔改,连承担错误的勇气的都没有。现在她们还是小孩子就这样顽劣,长大之后闯祸的日子恐怕还在后面。
所以,顾老夫人把姐妹两个在佛堂关了一夜,命令她们思过。
“我自然是记得的。”顾老夫人说道:“后来明姐儿发了高烧,你母亲还在我面前替你们求情,事情就不了了之了,直到今天我依旧不知道,那瓷器究竟是谁打碎的。”
其实当时黄氏求情的时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透露出是顾婉容打碎的瓷器。虽然两个孙女都没有承认,但是顾老夫人心里还是觉得顾婉容的的嫌疑大一些。
“老太太,瓷器是明姐儿打碎的,不是我”,顾婉容睁大了眼睛,看着顾老夫人说道:“明姐儿打碎了瓷器,却赖到我的头上。菩萨见她撒谎,所以惩罚了她,让她发烧,让她生病。而我是清白的,菩萨自然就没有惩罚我。”
“那个时候,我就相信,菩萨真的非常灵验,撒谎骗人是会有报应的。其实我那个时候就想抄写经文了,但是后来贪玩又把事情忘掉了。”
说到这里,顾婉容有些不好意思。
顾老夫人的脸色就一点一点沉了下去,黄氏虽然为两姐妹求情,话里话外却都是在说顾婉容的错。
当时黄氏回了娘家,第二天一大早才回来的,她人不在现场,怎么会知道是谁打碎的东西呢?看来这黄氏当真是包藏祸心。
顾老夫人这样想着,就有一种被人糊弄的气愤。
黄氏原先有太夫人撑腰,又刚进门就怀孕,她也曾担心黄氏会恃宠而骄,后来才发现,黄氏很是虽然笨了些,却难以翻出大浪,自打太夫人去了之后,她又收敛了许多。这些年也没有传出什么事情,除了顾婉容。
老太太想到这里,才觉得黄氏其实是个内里藏奸的人。继室跟原配的女儿,怎么可能会和睦相处?看来是自己这些年太疏忽了。
手上一热,顾老夫人一低头,看到顾婉容把肉肉的小手放到了她的手上,有些担忧地说道:“老太太,您别生我的气。”
顾老夫人这时再看顾婉容,只觉得她模样可人意,一点也不是顽劣的样子,之前因为黄氏的挑拨,自己真是亏待这个孙女太多了。
顾老夫人拍了拍顾婉容的手,柔声说道:“好孩子,我不生气。”
顾婉容见顾老夫人不生气了,这才继续说起来:“这一次,孙女跟明姐儿吵架,做错了事情,所以菩萨惩罚孙女了,就像上次菩萨惩罚顾婉明一样。当时孙女头很疼,就很怕,就跟菩萨说,如果菩萨原谅了我,等我好了,一定会抄写《金刚经》赎罪。”
“嗯”,顾老夫人心下明了,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么看来,容姐儿还真是颇有佛缘。
“那你知道你错在何处吗?”
“孙女知道”,顾婉容郑重地说道:“孙女之错有两点。其一,不该跟明姐儿争吵,我是姐姐,明姐儿是妹妹,虽然我不大喜欢明姐儿,但是不管怎么说我都应该让着妹妹。可是我却跟明姐儿抢东西,失了长姐的规矩礼仪。蝴蝶珠花本来就是四太太给明姐儿的,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该抢。”
听顾婉容这么说,顾老夫人只觉得心怀甚慰,这个孙女分明是非常懂礼的。
“那第二点呢?”
“其二,就是孙女不懂事,惹得四太太与祖母生气。惹长辈生气是为不孝,这是最最不应该。所以菩萨才会我病了那么久,吃了这么大的苦头,这就是对我的惩罚。”
“那你觉得菩萨惩罚你做的对吗?你心中有没有怨言呢?”
“没有怨言”,顾婉容认真地说道:“菩萨不仅惩罚了我,也惩罚了明姐儿。孙女固然有错,明姐儿也不该对我动手动脚,还跟红芍一起推倒我,磕了我的头。要不然明姐儿好好的,怎么会落到水里去呢?一定是菩萨见她做的不对,所以才惩罚了她的。”
顾婉容的话刚落音,周妈妈就倒吸了一口冷气:“六小姐,你刚才说是红芍跟七小姐推倒了你?”
“是的,红芍反剪了我的手,明姐儿打了我,还把我推到在地。”
“那七小姐怎么会落水?不是你推她……”
周妈妈还欲再说,却被顾老夫人制止了。
她当时就觉得事情非常蹊跷,容姐儿把顾婉明推到池子里,自己却摔得那么厉害,怎么想都有些不对。
当时她只觉得这是姐妹两个天天打架,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推你,而顾婉容一向顽劣,就没有放在心上。今天听顾婉容这样一讲,就把事情的真相想了个通通透透。
“上一次你没有抄写经文,所以,这一次抄写了经文,就是为了赎罪?”
“是的,老太太。”
顾老夫人笑道:“你这孩子,真是因祸得福,看来真是冥冥之中自有菩萨帮你。”
要不然这孙女相信了菩萨,抄写了经文,恐怕自己怎么都不会愿意接受这个孙女的吧。
顾老夫人拍了拍顾婉容的头:“见了菩萨一定的诚心的膜拜,切不可三心二意了。”
“是,孙女一定好好拜菩萨。”
说了半天的话,顾老夫人有些累了,就靠在大迎枕上闭目养神。
顾婉容见了,一句话也不说,老老实实地坐着。一路上安安静静,没有不耐烦,没有调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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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西郊别院,永平侯老侯爷居然不在。
下人告知,老侯爷一大早就去会友了。
“老侯爷是去曹国公家还是去了慧远大师处?”顾老夫人问道。
“回老太太,是曹国公家。”
顾老夫人微微一笑,好像料到了一般,然后吩咐道:“去告诉老侯爷我们已经到了,并请老侯爷回来用午饭。”
在周妈妈的指挥下,众丫环婆子,将车上的行李卸下,并安排顾婉容住进了西边的一个小院子。
顾婉容在几个丫鬟的服侍之下换了衣裳,喝了茶水,这才打量起这个别院。
别院里面人很少,非常的幽静。城里的顾府作为京都侯府,自然处处彰显世家豪门的大气,只是那大气里面却带着几分压抑。
这别院很是精致小巧,屋舍不多,却胜在古朴自然。院子里面种植了许多高高大大的树,甬道上铺着方形的青砖,有鲜女敕可爱的青苔顺着青砖之间的缝隙冒出头来,沿着屋檐过道种植了许多各种各样的花草。
屋舍虽然不多,后面却开了一个大园子,园子里面有一片荷花池,亭亭的荷叶如绿色的华盖立于水面,朵朵荷花,或粉或白,或含苞、或绽放、或半开点缀其中。
荷花池上架着一梁小小的九曲桥,桥中间一座小小的亭子。
顾婉容不由走上九曲桥,桥上书三个字:碧波桥。
可巧此时一阵幽风吹过,清新的空气中带着荷花的幽香,而荷叶在微风的吹拂之下偏偏起舞,一眼望去,就似水波一样荡起阵阵涟漪。
顾婉容不由暗暗点头,怪不得叫碧波桥。
再往前走,就到了那座亭子,亭子上也写着三个大字:临波亭。
顾婉容坐在亭子的石凳上往下望,之间荷叶掩盖的清波下面,几尾花锦鲤悠闲地摆着尾巴。
这地方真好!
顾婉容心中默默赞叹。
“昂、昂、昂……”
突然从后面传来一阵高亢嘹亮的声音,吓得顾婉容赶紧回头,却看见几只仙鹤从碧波池上飞过。
“六小姐”,冬雪站在园子门口冲顾婉容招手:“老太太那边来人,该用午饭了。”
顾婉容有些不舍,转眼想到接下来有三个月的时间可以好好玩耍,便提了裙裾,快步走了出来。
顾婉容到了老太太的屋子的时候,刚才去请老侯爷的小厮正在回话,原来老侯爷不回来吃饭了,要与曹国公爷一起吃饭下棋。
顾老夫人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她对顾婉容说道:“也罢,本想着让老侯爷跟你一起吃饭的,现在看来,只有咱们两个,那就一人一桌吧。”
顾婉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一人一桌。
周妈妈连忙解释道:“老太太这三个月要茹素,见不得荤。六小姐以后跟老侯爷坐一张桌子。”
顾婉容听了,就说:“我跟老太太一样,都是来拜菩萨的,那我也要茹素。”
顾老夫人听了,就笑了:“茹素可见不得荤,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整整三个月,你小人家家,正是嘴馋的时候,哪里能忍受得了。”
“既然我来礼佛,自然要诚心,若是吃了荤,便是对菩萨不敬。”顾婉容看着顾老夫人说道:“老太太能做到,我也能做到。”
见顾婉容这么诚心要信奉佛祖,顾老夫人眼眸中还带着笑意:“你当真要茹素?”
“自然当真。”
“好”,顾老夫人点点头,然后对周妈妈说:“让容姐儿跟我一起茹素,她年岁小,要长身体,以后每天,给她用鸡汤蒸一份鸡蛋羹。”
顾婉容听了,没有推辞,很高兴的接受了:“谢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