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绝恋 第五十章 可恶的照片

作者 : 余林新月

坐在这台宝马里,想像爱情的样子,芷莹觉得有点滑稽。从她决定嫁到郭家那天起,她还有什么资格去谈爱情?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宝马车里哭”。

当然,她没有哭,她必须在回到郭家之前把所有的泪痕晒干。而且她还打电话劝了哥哥一回,让哥哥不要再提阿娟,或尽量避开阿娟的话题,回去好好陪陪妈妈。妈妈这么生气地一个人呆在家里,万一身体有什么不适,谁来照顾她呢?

哥哥答应回家看妈妈,也答应不再提阿娟,哪怕撒个小谎。

其实,哥哥是很老实、很善良的,也很爱家人,如果不然,他也不会毅然退学,把希望留给妹妹。

还记得哥哥刚刚退学回家的时候,芷莹好几次看到他偷偷对着大学的课本抹泪,那个年头能考上大学是多不容易的事情啊,何况还是广东的名牌大学,可是为了妹妹,他放弃了。芷莹明白哥哥的痛,也非常的内疚,当时她就决定以后一定要对哥哥很好很好。可每当妈妈提起这件事,哥哥总是护着她,安慰她。

高三的时候,为了能让她有充足的营养,住在工厂的哥哥常常半夜跑回来,就是为了给她送瓶鲜牛女乃,然后又连夜赶回工厂上班。而且平时也省吃检用,衣服鞋袜破了也不舍得买新的,就为了省下钱留给她读大学之用。

当高考放榜的时候,芷莹因为成绩不理想而非常伤心,还不敢回家。哥哥踩着自行车跑了很多地方,才在爸爸以前上班的工厂门口找到了她。她对哥哥说:“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妈妈,也对不起爸爸。”可是哥哥说:“只要你尽力了就好,只要你尽力了,就没有对不起我们,我们都为你的努力而骄傲。”那天,她在哥哥的怀里尽情地痛哭,把所有的心酸都狠狠地哭了出来。

那个暑假,哥哥为了安慰她,让她开心,只要一有空就回家,用自行车搭着她到处去玩,说是要为她补回高三缺失的玩乐时光。那时候,她坐在自行车后面,总觉得哥哥的背影很像爸爸。他们玩得很开心,就好像小时候一样。

可是最近这几年,兄妹俩各有各的工作要忙,而哥哥一直是住在厂里,所以他们在一起玩耍、聊天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芷莹常常想,自己能听丽智倾诉,能为正贤的烦恼而担心,为什么就不能给点时间去了解哥哥的感情生活和他的内心世界呢?以致于她现在无法理解哥哥为什么这么爱阿娟,为了阿娟竟然会无视亲人的感受,放弃自己的前途。

当年,哥哥是为了她这个唯一的妹妹,而放弃了读大学的机会;今天,哥哥为了阿娟这个异姓女人,也放弃了一个炙手可热的工作岗位。难不成,在哥哥的心里,阿娟已经如同家人,已经和他的妈妈、妹妹一样的重要?

就是因为这几年忙于应付生活的各种窘迫,一不留神,她已经和哥哥相隔得很远、很远,仿佛处身两个不同的世界。她到现在才惊觉,非常的愧疚,万分的心痛。

但是,让芷莹心烦的事情还远不止这些。

她刚回到家就接到庄园管事侯向柏的通知,让她马上到郭孟龙夫妇的“闲萃苑”去。她觉得很不安,隐隐中感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因为平时如果没什么特别,郭孟龙夫妇是不会让她过去的。

去到的时候,只见郭孟龙夫妇坐在大厅正中的沙发上,满脸准备闪电雷鸣般的乌云,芷莹心里更毛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自己看看!”

田影华一边说一边猛地朝芷莹脸上甩来一叠的照片,把芷莹甩得无处闪躲,差点被照片纸刮到。芷莹从来没遇过这种事情,而且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中很是惶惑。

“你自己好好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真不要脸!”田影华瞪起一对原本挺漂亮的眼睛,像突然亮起两盏造型恐怖的探照灯,看得人心惊肉跳。

模不着头脑的芷莹拾起地上的照片仔细辩认,才发现竟然拍的是她跟正贤,而且都是些亲密的镜头,甚至还有“亲吻”的动作!

芷莹自己也懵了,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再仔细看时,她认出来了,是遇见“影子”的那晚,而这些镜头不止刚刚好捕抓到他们两人有肢体接触的一瞬间,还通过错位营造了暖昧的场景。

天啊!到底是谁?是谁这么别有用心地躲在附近偷拍?是谁故意制造这些画面还把它们给了郭孟龙夫妇?真是太可怕了!芷莹气得浑身一颤,一时间大脑里一片混乱,脸色煞白,额角渗汗。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看郭孟龙夫妇,看到他们风雨欲来的样子,不寒而栗。她既生气又害怕,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了:“爸爸、妈妈,这绝对是诬陷!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

“别爸爸、妈妈地叫得这么亲切,真是丢死人了,我们郭家没你这种媳妇!”郭孟龙呵道。

“我就说嘛,那种穷鬼,怎么可能养出好女儿?你就是不相信。”田影华白了一眼她丈夫,又冷笑着对芷莹说,“诬陷?已经有照片了,你还想抵赖?你该不会说,这照片里的人是电脑合成的吧?”

“对,照片里的人是我和我朋友,没错!可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那拍照片的人是故意选取了这些角度,想要诬陷我们。”

“听到了没,我的好儿子,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只是没想到竟然好到偷情的份上去了!”田影华突然对着芷莹的身后喊道。

原来不知何时,重恒已来到芷莹身后。他也是接到他妈妈的电话,从公司赶回来的。

他拿过了芷莹手里的照片看了一下,不禁双眉紧蹙。

“我说得没错吧,儿子?”田影华一声冷笑,“我就说嘛,这种穷鬼能教出什么好女儿?无非就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才跟我们攀亲。我们老爷子是聪明一辈子糊涂那么一时,谁知道就被他们逮上了,掉进了这个陷井。竟然跟这种人家结姻亲!嫁到我们家来好吃好住还不安份,竟然跑去幽会老情人?真不要脸!但凡有点教养也做不出这种事情。你知不知道我们郭家是什么人家?我们在社会上可是有头有脸的,你做出这种事情,让我们如何面对公众?你不要脸,我们可是要脸的!要不是我跟《聊周刊》的董事有点有交情,把这件事情压了下来,没让他们的记者刊登,不然,我们郭家的声誉真的要毁在你手里,还有可能影响到‘思唐’的股价,你承担得起吗?”

这话说得郭孟龙坐立不安,太阳穴“突突”直跳,对芷莹呵斥道:“原想着你是穷苦人家出身,即使不识大体,也该知点廉耻,没想到、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我们郭家到底哪点对不起你了?!”

“我没有,我没有做让郭家丢脸的事!”芷莹正色道。

“你还嘴硬?都铁证如山了!”郭孟龙气得跳起来。

“为了这种没教养、没廉耻的人,你也用得着这么气吗?”田影华抚着丈夫的背,把他按回沙发上坐着,“为她伤了身子,多不值呀!别气了、别气了。”

“也许,这真是一声误会。”重恒终于开腔了,语气相当平淡。

“儿子,你没傻吧?这还叫误会?”这回轮到田影华跳脚了,“这照片都拍了一叠,什么恶心无耻的画面都有,还叫误会?你别看她整天装着一副老实恭顺的样子就被她骗了,这么不要脸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她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今天偷人,明天可就要把我们郭家的家业都偷了。这不,已经迫不急待地把她那些猪亲狗戚都安插到我们‘思唐’来了,这‘司马昭’之心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妈妈,你……”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田影华一声冷笑,“你妈妈我还没老,心明眼亮的,你那些小动作还能瞒得过我?你也真的太不懂事了!竟然把她的亲友安排进我们‘思唐’?就他们这些穷鬼也配到我们‘思唐’来?如果不是因为怕惊动其他董事,省得你落人话柄,我早就把那人给炒了!真把我们‘思唐’当什么了?是垃圾收集站还是慈善机构?”

说着,田影华便转身朝芷莹轻蔑地笑道:“我可告诉你,我们‘思唐’可是个国际化大公司、大企业,从来不收垃圾,更不是慈善机构。对,虽然我们每年都做很多善举,可是那也得看看对象,看值不值得我们帮。像你们那种为了飞上枝头就耍尽各种手段,爱慕虚荣,没教养、没文化,恬不知耻的穷鬼,想都别想!”

“妈妈,够了!”

“你对我吼什么呀?难道我有说错吗?她都背着你去偷人了,你还帮她说话?”

“是,我们是穷,我们读的书也不多,可您说的教养……”芷莹双拳紧握,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知道你们所谓的教养是什么定义,而我们的教养就是要尊重别人、尊重自己,既不因为自己贫穷而自贱,也不因为别人富有而嫉恨,更不因为别人不如自己就随意轻贱别人。这就是我们的教养!虽然不知道爷爷当年为什么会签下这份联姻书,可我爷爷从来没跟我们提过,一直把这张纸藏着。如果他真的有心要攀这门亲,他就不会这么做,您也不至于今天才来骂我这个‘穷鬼’,估计早就开始骂了。我纵有千错万错,那也是我一个人的错,你们要怎么说我、骂我,都没关系。可请你们别侮辱我的家人和朋友,他们虽然不是什么有钱人,但是至少还懂得‘尊重’两个字!比起那些整天一口一个‘穷鬼’,一口一个‘垃圾’的人强多了!”

“你……”田影华被说得脸都涨红了,却又无话可说。

“人的善恶不是看他做的善事有多少,更不是看他受到多好的教育,而是在于他的心!我没做过亏心事,更没对不起你们郭家,你们爱信不信!可是,也请你们这些有教养的大善人积点口德,别再侮辱我的家人和朋友!”

芷莹说完,一转身便“咚、咚、咚”地跑了出去,两行泪“唰、唰”地落了下来。

“你看、你看,她什么态度啊?她什么意思啊?做错事情不认错,还顶撞长辈?我还没说完呢,她竟敢这样跑了?”田影华指着芷莹的背影对她丈夫跺脚。

重恒原本想追出去,可想想又止住脚步,回过头来问:“妈妈,您到底想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

重恒把那叠照片扬了一下,问:“您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田影华柳眉倒竖,气不打一处来,“我想让她滚出我们郭家!”

“妈妈!”

“怎么?我做错了吗?你知道我的委屈吗?凭什么我的皇帝儿子要聚个穷……土丫头做老婆?那些太太、夫人们听说我聚了儿媳,都让我带出去瞧瞧,参加她们的聚会。可是,可是你看看她,我怎么把她带去见人呢?”

“可是妈妈,您也不能找人去拍这些照片啊,万一真被流传出去,我们郭家可真的丢人了!”

重恒此话一出,郭孟龙顿时傻眼了,看着他夫人很是疑惑地问:“什么?是你让人干的?”

“别听他胡说!”田影华浑身不自在。

“妈妈,这手法、这取景、这风格,完全就和《聊周刊》里跟你最熟悉的张大记者的风格如出一辙啊!”

“我……”看着没法遮掩了,田影华干脆“破罐子破摔”,把下巴一抬:“怎么样?是我让人去拍的又如何?她如果没做过就不可能被别人拍下来。”

“可这里很明显就是耍了些借位的小把戏。”

“影影,你怎么……”郭孟龙刚要开口,就被她夫人的眼光给镇住了,只能摇头轻叹。

“对,就是借位,那又怎么样?我就是要让她滚!”

突然田影华眯起眼睛看着儿子:“儿子,你这是在帮她说话吗?不是说好了,结婚之后就逼她自己走人吗?你该不会是对她有好感了吧?”

“妈妈,您在胡说些什么呢?”

“我警告你,你可别让她装出来的样子给骗了,不许对她有好感!”

重恒无奈地摇摇头:“妈妈,你有没有想过,我结婚才几天?‘思唐’的行政总监闪婚再闪离,你觉得外界会怎么看?你就不怕影响‘思唐’的形象,破坏它的信誉度吗?再说了,您刚才说那些话……我希望您以后不要再这样说了。她说得没错,联姻书是爷爷签的,您否定这门亲事,岂不是要让爷爷难堪?”

“对、对、对,重恒说的对。”郭孟龙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可是看到他夫人那杀人的眼神,立马闭嘴了。

“而且,当初也是我去请求他们兑现婚约的,您现在说这样的话,让我情何以堪。正如她说的,我们郭家在社会上有头有脸,人人皆知,要找我们并不难。如果他们有心要攀这门亲事,早几年爷爷还管事的时候,他们就应该找上门来,根本不用等到现在。妈妈,您说那些话明显显得您是在无理取闹,完全是有**份的。”

“可我已经受不了了,每天一想到有这样一个见不得人的媳妇就憋气!”

“你不喜欢她,完全可以把泳怡带出去。”

“泳怡跟她不一样,泳怡是泳怡,她是她。人家要见的是你的夫人,可泳怡是重祈的未婚妻,这能一样吗?”

“妈妈,就算要让她走,也得找个好点的方式。您这种方式太张扬、太极端,会让王律师有看法的,到时候会出现什么事情还难说呢。无论如何,请您忍耐一下,不要急。”重恒叹了口气,“您知道的,我最近新开的一个项目需要一位韩国专家的帮忙。而早前芷莹陪我去见那位韩国专家夫妇,芷莹和他们非常投缘,非常讨他们喜欢。而且那位韩国专家也很不喜欢婚姻失败、家庭失败的人,所以我现在非常需要芷莹。”

“不会吧?韩国专家会喜欢她?真是见鬼了!”

“不管你怎么想,事实就是如此。我说过了,芷莹的问题交给我处理就行,您就不要再管了,好吗?如果您不喜欢她,您大可以不要让她出现在您面前。可是,请您不要再制造这么多麻烦,这只会‘思唐’、影响我的工作。”

田影华一**坐在沙发上,气得咬牙切齿。郭孟龙看她这个样子,赶紧偷偷溜到楼上的书房看书去了,省得沦为他夫人的出气包。

重恒劝住妈妈后出来,已经早没有了芷莹的身影。他只好回到“水晶房”,可是还是没找到芷莹,不禁有点着急和不安。

他想起那天晚上在书房里,芷莹请他帮哥哥安排工作的情景。当时的他正被泳怡和重祈的事情折磨得心烦意乱,再碰上芷莹提的这个要求,便一下子把所有的气都撒在她身上,说了很重的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也同样难受。尤其是看她气得全身颤抖,泪眼模糊的样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

当她离开后,他无比的恨自己,为什么要伤害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痛苦转嫁给一个无辜的人?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眼中的芷莹还算是善良和单纯的,甚至偶尔还有点可爱……虽然他不愿意承认这种感觉。何况,芷莹还一直在帮他,他却对她说这么狠的话,他开始觉得自己有点无耻了。这种情绪折磨得他如被火烧,以致于无从发泄而狠狠地把手里的手机摔了个粉碎。

所以,为了弥补,芷莹妈妈给他电话的时候,他不仅态度非常好,还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可他没想到的是,他的“弥补”却让芷莹背上了“不孝”的罪名。

今天接到他妈妈的电话时,他就已经开始为芷莹担心。回到家一看那些照片,他更明白了所有。可是他又不能当着芷莹的面拆穿他的妈妈,不然,不仅那位骄傲的老公主会尊严扫地,就连芷莹也会深受伤害。然而他妈妈的话语也确实太过份,连他这个做儿子的都听不下去了。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作为儿子,他还是很私心地维护母亲的脸面,毕竟在他的意识里,芷莹是个“外人”,而且还是个必须要扫地出门的“外人”。所以,他不能当着外人的面顶撞母亲,事后还得连哄带骗去安抚她的情绪。

可是这样一来又让他的良心受尽谴责,芷莹确实太受委屈!站在她身边,能让重恒感受到她的心被一点点敲碎的伤,还有那尊严受尽蹂躏的痛。他很想上去握紧她的手,给她安慰,但是都被理智死死地困住。那一刻他无比纠结,似乎有谁在撕扯着他的心,隐隐作痛。这种疼痛让他很恼火,因为理智觉得他不应该为这个女人心痛。他开始觉得自己有病了。

现在回到“水晶房”还是不见芷莹,重恒更加烦燥不安,立马给安保室打电话调看摄像头的录影,终于得知芷莹去了“思源斋”。于是,他又往“思源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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